很小的时候她原本是要去跳河自杀的。那时候孃孃就是天,天压下来,她只有死。好像她到河边要跳下去的时候有一个路人拉住了她,说:“河里已经有白屁股飘出来,有一个大人已经死在里面了,不要再有小孩也死在里面。”
没有死成,她爬到家里房子旁边的猪圈里,在猪圈上面放稻草的板子上睡觉,半夜里蚊子太多,把衣服套起全身,只露两个眼睛扑闪扑闪。
第二天从房子旁边的猪圈里起来,饭都没吃,看见紧闭的门开了。赶紧自觉地提起大竹篮去山上挖猪草。回来又把玉米、糠和她淘洗好的猪草装进大锅里守着熬好。
装满猪食的大锅太大,她根本抬不动,就舀出来一盆一盆往猪圈里跑,给猪喂食。
孃孃看见了,不说话后,她才能在他们吃饭时默默到厨房里拿碗添一碗白米饭,偶尔大着胆在他们的菜盘里夹上一点菜,又立马缩到房子阴暗角落里悄悄的吃。
她睡觉是在偏门狭窄的门后,谈不上房间,其实也不比猪圈那上面好多少,唯一好处是没有猪圈那么臭。
孃孃根本不屑于理她,但她又不能和孃孃彼此几个月不说一句话。否则闷声干活说不定哪天又会惹得孃孃莫名其妙发火叫她滚。
办法就是得找机会讨好孃孃。
父亲在外地工作,哥哥姐姐上学。每个月有一两天孃孃要独立拉着板车去镇上拖回回玉米、糠等猪饲料,那时就是最好的讨好机会。
因为每一次孃孃拉饲料回来都会累得像个死人一样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她就主动上前,温柔地说,“孃孃,我给您敲敲背……”
孃孃把身体反扑在床上,她就老规矩给把手捏成拳头,给孃孃从脚底,腿小肚往上缓缓敲打到头部,反复敲打。
“把手捏成小锥锥,用力打!”孃孃发话了。
她就赶紧把小拳头换成手指头收拢聚在一起,形成一个锥状,全身力量聚集在锥形手指处,给孃孃敲打。这样敲打的力量更集中,孃孃舒服地“唉……啊……唉……啊……”叫着,有时候爽爽地睡着了,或者最后用长长鼻音“嗯……”地叹一声,她才可以停止敲打。
站在孃孃身旁敲打了几小时,手指头已经泛红,一片红艳艳,但孃孃那长长鼻音“嗯……”后的叹一声,她知道自己又被饶过了一命。
在孃孃那里她原本得不到上学机会的。1984年,她7岁的时候,距离寨子2公里外的牛场镇小学义务教育防辍学检查的老师走进村寨,正好看到她抬着一大盆和她差不多高猪食正在喂猪。
当时老师们都没分清她的男孩还是女孩,问了才知道,也没上学。
老师找到她孃孃。孃孃依然丝毫没有要同意她去读书的意思。看到这般的样子,她十分着急,害怕因为孃孃的不同意,老师们也没有办法只好离开,那自己就完了。
她赶紧抹了一下脸,露出胆怯由纯真的两个乌溜溜的眼珠子:“哥哥姐姐都读书,我也想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