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颂还要说话,杜中宵拦住,道:“既是你家的田,谁都赖不了,何必浪费种子呢。”
钱员外见杜中宵好说话,忙道:“官人,最近这些日子,确有奸滑之民,冒占田地,希图衙门赔钱的。小的也是没办法,不如此做,见不到官人们,吏人早早赶走,哪里能进衙门!”
杜中宵点了点头,对一边的柳涚道:“主簿,你掌一县田赋,回去查一查账籍,田簿上有没有这一块地。若是有,衙门给些补偿也是应该的。”
柳涚道:“回运判,本县澧水以南并无田地,全是荒地。在下任此县主簿两年,断不会错!”
钱员外听了,忙道:“官人,小的这块地并没有入籍,只是种着。本朝不立田制,这片田地是我祖上五十年前开出来的,不在税簿上”
杜中宵道:“本朝立国七十年,三年一会,开了五十年的地不在税簿上,你是说这几十年来县里的官吏都尸位素餐么?不在账籍,那就是偷税漏税了。”
钱员外讪讪地道:“这种事所在多有,又有什么稀奇?”
杜中宵道:“是没有什么稀奇,而且本朝惯例,即使如此,也还认这块地是你的。”
钱员外听了大喜,急忙拱手道:“官人英明!”
杜中宵点头,又道:“地上你的,税还是要交的,不然朝廷脸面何在?主簿,那一带的田地,每年田赋多少?澧水南的土地不在账籍,就按北岸的算好了。还有,那一带的田地,现在多少钱一亩?”
柳涚心领神会,拱手道:“回运判,田赋一年一斗,十年一石。那里的田地,现在外面市价四百文一亩,因为地广人稀,这价钱其实也不好卖。”
杜中宵点了点头:“田赋一斗,按五十年算,就是每亩欠税五石。除此之外,多了那么多地,户等必然要升,差役自然也就多了。还有,五十年以来,有多少次县里按地科配和买,县里都有账。主簿回去查一查,全部的税赋补上,按着市价四百文一亩补给这一家。多退少补,不要占百姓的便宜。”
柳涚道:“下官做主簿两年,这些账大约都还记得。治下百姓生活不易,账不必细算,衙门吃些亏也没什么。田税一斗之外,加上科配杂捐,一亩约有两斗,数十年来都是如此。因为年深日久,便就按每亩一斗半算好了,其间物价粮价变化,都在这半斗里。依次算来,一亩地欠税十二石五斗,市价粟一斗五十文,共六千二百五十文。对了,钱员外,你家那里有多少地?”
钱员外听得目瞪口呆,随口道:“一共一亩二十亩”
柳涚听了,低头默算了一下,道:“如此算来,一共是七百五十足贯。除去地价四十八足贯,钱员外,你需补给衙门七百零二足贯。本来,你税赋拖了这么多年未交,要罚钱的。念你主动能补交,便就不罚了,只需把以前欠的税款补足即可。”
钱员外睁大了眼睛,好一会才道:“衙门占了我的地,还要我给衙门七百贯?”
柳涚道:“是七百零二贯,朝廷的账目,错乱不得。少了二贯,我也没钱替你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