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吼声震得夙胤耳边一荡,煞然间仿佛天地里只剩下她一人的声音。
夙胤回眸,见蓠蓁噙着泪奋力朝着白泽的方向嘶吼着,手中的刀剑乱舞,最后无力垂下。
“别怕……”白泽垂了垂眸看了她一眼,转头便是纵身战火之中。
黑沉沉的厮杀天际,被他身形的一道利刃划出光亮而来。
天翻地覆。
蚩钦与白泽的身影在天际抵抗交融,犹如冰与火之间的较劲,最后化为灰烬。
“不要……你回来!”蓠蓁脸色刷白,整个身子止不住地颤颤巍巍,纤白的脚踝上满是泥垢血痕,却仍是拼了命地往前跑去。
她哭了,她在哀嚎着。
夙胤心中狠狠一恸,疼的紧。
白泽真神,于阿蓠师父竟是如此重要之人么?
“阿蓠,回来!”洛英满身血污,发髻散乱地将蓠蓁抱了回来,紧紧拦在怀中。
“别过去!”
蓠蓁牙槽颤颤,顾自不要命地踢打着身后那人的拳拳桎梏,费劲了全身最后一丝气力也无丝毫破损撼动,蓠蓁挣扎得越激烈,洛英便圈得越紧,狰狞间早已是胳膊指缝里血痕累累。
洛英再晚上片刻,恐怕蓠蓁便徒步踏入这忘畔河之中了。
蓠蓁只消呆呆地望着天际,像是榆木疙瘩,看着白泽的身子一点一滴地消失在光亮之中,变得透明,飘无……
“骗子……”蓠蓁哆嗦着唇,面色一片凄然绝望,却是流不出一滴生泪。
原来她,也有如此悲哀之刻……
夙胤胸腔毋地滚上一股难以弥漫的哀伤悲恸,失神间抚上自个的面庞,早已打湿。
同其哀乐,竟是如此。
洛英亦是眼眶呲红,强忍住酸意安慰道:“阿蓠,尊上已去……”
“骗子,都是骗子!”蓠蓁像是魔怔了一般,不哭不笑,嘴里念念有词。
又是一阵白光闪过,脚底暗河炼狱,头顶血色残阳。
只听那近似妖孽的魔冶面庞,薄唇轻启:“白泽,你以为本座会跟你玉石俱焚?你休想——”
蚩钦身子轰隆一声巨响,从头顶凝聚开一片散光似的黑雾团团,以极快的速度飞离天边。
“传吾令——唯得吾本体陨种之人,方可在日后统一魔界!”
尸叠如山下,蚩钦身灭,如同神祇的话语犹在耳畔,萦绕回响在天地之间。
白光划过,夙胤蓦地回到古窟之内,恍若隔世。
夙胤只觉脚底发虚,无力地跌坐下去。
“你可看清楚了?”
夙胤茫然回首。
“你究竟是谁?”夙胤见那人全身隐没在了黑暗的阴翳角落里,身量八尺有余,只露出一头满攒白丝的银发。
那人不闪也不避,缓缓从阴翳之中脱身而出。
满头银丝一袭玄袍斗篷,清颜眉英,一双极为噙人眼球的淡血色眸子泛着妖冶而神秘的光芒,清透又黯淡,仿佛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虚无,却又让人背脊发凉。
“你是……”夙胤怔怔道,一股眼熟的意味涌上心头。
“是我,孙猴子。”那人淡淡道。
成如风!——
夙胤惊得瑟瑟震撼,连连跌停几步。
“成狗……成如风?怎么会是你?——”夙胤起身,眉心狠狠一颤。
容颜虽改,却能凭借着让他极为熟悉的只言片语,让夙胤不得不信。
昆仑仙山脚下的白河村有两个众所周知的小混混,成狗子和孙猴子。
这当然是村里皮猴孩子们给他们两取得外号。
但是他们两人对着个外号并不是十分认同,甚至有些不爽,于是约定了,哪家的孩子叫这名号叫得最欢,他们就去哪家的家里——“转转”。
每每作案赖上的那家人,都是折损不少,就算报了官,也不能拿他们怎么办——得到的东西一旦落入他们手里的,都熬不过几个时辰,立马挥霍完,官府那边对这些小事情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因此乡里乡亲都对两个人弃之敝屣,避之而不及。
直到有一日,他们在月夜上了昆仑山,再也没下来……
夙胤指尖发白,脑子里一团浆糊,只冷冷地看着眼前之人。
“‘成如风’只是我在魔界之外的化名而已。”他一脸讳莫如深,“我本名戾逢,是魔界玄翼君之子。”
成如风竟是大名鼎鼎的魔界二皇子。
传言中灵脉先天残弱、满头白发,却天资甚傲的二皇子。
不顾夙胤的震愕,戾逢继续波澜不兴道,“同样,白河村的夙胤也不是你的本名,蚩钦魔界失落已久的陨种,才是你真正的身份,你,是我魔界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