蓠蓁脸上一白又一青,面色如铅:“你自然没钱!这是钱的事情?修了百年的仙还如此俗气?”
夙胤圆了圆眼睛,师父这劈头盖脸的训斥模样,倒真与凛苍有几分相似,这便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道理所在?
虽然他师父一向不讲道理,偶尔还蛮横,但是这些都是万万得以包容的,左不过是一个顽固女仙的日常,可今日这没得缘由的生气,倒真是让夙胤摸不着头脑了。
“师父……你究竟在气些什么?”夙胤懵极反笑。
蓠蓁脸色一片赫然,被夙胤给问住了。
对啊对啊,自己究竟在气些什么?
夙胤不仅为同门挺身而出还维护了昆仑的脸面,这放在徽纵还是玄泱那儿都是表扬赞叹一番的行为,怎的么到了自个儿这里就变得十恶不赦起来了?
糊涂,糊涂!
“为师……有生气吗?”蓠蓁挠了挠头,神情不自然了起来。
夙胤郑重且肯定地点头。
“胡说!”蓠蓁耷拉着脸,一本正经道,“为师这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夙胤长眉一挑,窸窣一笑:“好的好的,师父说什么都是对的,我保证再也不敢!”
夙胤不知道自己在保证什么,蓠蓁也不知道夙胤在保证什么,但是这话听着,就很舒心。
蓠蓁破涕为笑,转而温言道:“你方才可有受伤?那雪色公主使了见不得光的法子,你们这些的灵力皆被压制,断然不是她的对手。”
夙胤挥了挥自个无恙的身子,惊诧道:“原来师父早已看出来?那破香炉里燃着的烟甚是古怪,好在我破开了,否则就跟诀风一样的下场了。”
“你以为为师活着数万年是白活的?”蓠蓁自傲道,“也就你们,血气方刚的,不懂观察。”
“是是是……”夙胤施施然笑着附和。
果真如玖桃仙所说,师父这小脾气只得哄不得杠。
“不过……”夙胤忽地调子一转,“若是我真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事,师父你会如何?”
“我能如何?那要看是什么级别的错事了。”
夙胤像模像样地思考了几分,“杀人劫掠,叛出师门,忘恩负义这种?”
“那我便……”蓠蓁脑子转了半晌,即刻坚定不移道:“清、理、门、户!”
夙胤哑然笑了笑。
师父果然还是有仙家刚正不阿的风范呐……
“忘了正事!”蓠蓁突然道,“那雪色拿了玄冥盏还没还。”
蓠蓁扶了扶额角,“等宴席散了,我便去找重戮君讨个说法。”
雪色与蓠蓁走后的宴席,魔族显然没有了兴致,不过相互斟了几壶酒便挨个离去。
“重戮君。”蓠蓁静静立在殿前,看着手下人殷切地收拾残局。
重戮君起身向蓠蓁便是深深一鞠,肃穆道:“小女雪色再三冒犯,实乃下君之过,还望上神莫要与她计较。”
“你应当知晓本座来此为何。”
重戮君顿时汗涔涔,直道:“雪色偷盗玄冥盏实属不妥之行,但着实是有所苦衷……只因此事涉及魔界颜面,便未一直提及……”
蓠蓁心下冷哼一声,装聋作哑寒暄了这么久,如今再也瞒不住了才和盘托出。
“我昆仑因此终岁霜雪,多少仙根仙草因此折损,还有山下的无辜百姓……”夙胤不满道,“只因一句苦衷?颜面?”
“你魔界有什么苦衷颜面我俱是不管,此行只为玄冥盏,拿来。”
“这……这……”重戮君更是为难,不断擦拭着额发。
“赶紧的,老虫子!”蓠蓁不耐烦道。
“不是下君不想,只是这玄冥盏已不在我杀戮宫内,现下也无人敢取啊……”
“为何?”
“半月之前,玄翼君座下的凶兽梼杌挣脱了禁制,四处伤人,害得众部落死伤无数。十日前那梼杌到了我的地界,那是四处伤人横行无阻,雪色出于无奈之下才前去昆仑盗走了玄冥盏,这才将梼杌困在了那灭灵谷之内。”
“梼……梼杌?”夙胤乍然一抖。
上古四凶之一,梼杌。
六界纪有载,梼杌体似虎而毛类犬,毛长半人脸,血口似獠牙,尾长丈八尺,生性凶残,能斗不退。
《左传·文公十八年》:“舜、臣、尧,宾于四门,流四凶族混沌、穷奇、梼杌、饕餮,投诸四裔,以御螭魅。”
魔界始祖蚩钦曾徒手降服四凶为其座下车马,后蚩钦寂灭,除了饕鬄随着蚩钦在上古之战里陨灭,其余三凶皆是为众魔族部落所俘获,其中最为强盛的玄翼王族曾降服四凶之二的梼杌、混沌,以证明其王族部落实力之强盛。
“那灭灵谷内皆是禁术血阵密布,眼下这玄冥盏已与牵制梼杌的血阵共生一体,若要强行取回玄冥盏,梼杌便再无禁锢,自由而去了……”重戮君道。
“那为何要盗取,而不是向昆仑正儿八经地借?”夙胤糊涂道。
依照杀戮宫和昆仑的亲近程度,也不至于开不了这个口吧?
“玄冥盏之于昆仑犹如水之于鱼,如何可轻易相借?下君不是没有想过,奈何雪色怕殃及无辜,便独自一人前去了……没想到还真带了回来。如今,玄冥盏已经是动辄牵挂了我魔族数万条性命了……”
“你这老虫子,这是在要挟我?”蓠蓁挑眉道。
重戮君连连惶恐,道:“自然不敢!下君若有半分要挟之心,便叫那梼杌将我生吞活剥了!”
“好了好了。”蓠蓁叹了口气,“你这厮总是发些有的没的毒誓……也不知道糊弄谁……”
“天地可鉴,下君没有半分糊弄上神之意啊!”重戮君的双手顶得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