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单论前两者,若天阳大公主肯接受陈闲,其实叶子由心里也会为陈闲高兴,毕竟选陈闲为驸马此乃当今圣上的决定,无人可以反对,纵然因为驸马身份而失去了前程,退一步想起码抱得了美人归,多少尝到些甜头。甚至叶子由在前段时间看过了陈闲和天阳大公主完婚的邸报后,当时其实挺为陈闲开心的,心中还想着等自己来年进京参加科考,到时候务必到天阳公主府拜会陈闲,且要玩笑似的喊声陈大驸马,可现在叶子由却没这个心情,更不曾想竟会在街上直接遇上陈闲。
他在这之前只以为陈闲人在京都,当时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人很有些错愕。
至于传言天阳大公主意欲谋权篡位的事,叶子由并不相信这种传闻,也自不会开口问陈闲,更不会与人讨论,他很清楚自己什么话能说,什么话绝不能说,也自然不会当着陈闲的面,数落天阳大公主貌似假意完婚多么有违仁礼多么有违体统等。
“唉……”叶子由听完后只是长叹一口气,端起小酒盅一饮而尽,随后神色关心问道:“那照生你……日后有何打算?”
“都说当了驸马只能混吃等死,但我这人不太认命,早在回苏州的途中便已经想清楚……”
陈闲笑着啜口酒:“日后……我打算行走于江湖。”
“江湖?”
叶子由皱起眉稍加思索,很快完全能理解陈闲的话中之意,江湖有狭义和广义之分,广义的江湖是指远离朝廷与统治阶层的民间,青楼卖身卖艺的、勾栏卖唱起舞的、巷口占卜卖药的、街头耍刀弄剑的、城外走商贩物的……等等人物,都能称之为江湖中人,而狭义的江湖则是指群侠与草莽英雄的活动范围,既然驸马身份已然被限制住仕途,那也只能行走于江湖了。
“人生最怕失去目标,若年少失志,必定空遗皓首之悲伤,我还以为……照生你会因此积郁成心结,从此堕落不起,倦然无志,现在看来,委实是我多心多想,照生你今能如此豁达……甚好,兄弟委实替你兴奋,来,喝……喝酒……”叶子由确实非常高兴,他端起酒盅一口喝完,随后问道:“对了照生,不知今晚可有空暇?”
陈闲笑笑:“你也看得见,我现在最多的就是时间。”
“倒也对……”叶子由点点头道:“那今晚天黑时分,我来你家门前接你。”
陈闲好奇:“有事?”
叶子由神秘一笑道:“带你去见一见咱们苏州城近来名声大噪的风云人物。”
陈闲也饶有兴致:“行……反正没什么事做。”
……
……
今日出门遇上难得的故交好友,喝点酒还是很高兴的,虽然这并不是陈闲在这个古代世界第一次喝酒,他前段时间每天走街串巷出门听曲也曾与暖儿上过酒楼。在酒楼吃饱喝足叙完旧已至午后,叶子由还有桩私事在身,便约定好今晚上再会,走出酒楼与叶子由分开以后时辰尚早,陈闲和暖儿并未回杏花巷,继续逛着街从城东到了城北。陈闲昔日虽然上京有两年多,但毕竟是在苏州城长大的,对于这座城池的记忆早已经全部回想起来。而暖儿出自于京都的天阳公主府,当然从今往后和华福便也相当于是苏州城的人了,小姑娘对苏州这座城还是蛮新鲜的,也还有些比较远的角落尚未去过,下午便过去转了转。
回到苏州这么长时间以来,老宅的幸娘和魏伯对待暖儿和华福向来极尽和善,并未因为才刚完婚却让自家公子返回老家,从而对京都天阳公主府的人有任何的不满。两老在婚事上其心理自是倾向于自家公子陈闲的,却其实也不好多说什么,两老是很实在的普通人,把陈闲抚养长大付出的情感如父如母,自打陈闲刚回苏州那会儿,两老什么话也没说,当然心里总归是希望京都的那位大公主有朝一日能够明白自家公子绝对是个值得下嫁的好夫婿,两老的想法非常实在非常朴实。
陈闲和暖儿从城北回来时已近晚饭时候,魏伯和华福刚在庭院修剪完花树,幸娘也刚做好了晚饭正把饭菜端来偏厅这边。
“驸马爷,回来的正好,可以吃饭了……”
“哦,来了……”
日落时分老宅五人如同往日一样其乐融融地坐一桌吃晚饭,魏伯幸娘和华福饭后各有各的事又都忙碌起来,曾经的陈闲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平庸书生,老宅的任何生活中事都不需要他费心或奔波,曾经也大抵不懂料理家事。如今的陈闲则是用不着过问这些,他吃完饭回自己居住的二层小楼坐了坐喝了喝茶,估摸着叶子由差不多快过来的时候,便让暖儿收拾收拾准备出门。暖儿在酒楼也听叶子由说过什么风云人物,刚还说着也想去见见,急忙收拾好古琴茶盏等,噔噔噔的跟着跑下楼。
“驸马爷等等暖儿啦……”
“慢点跑……”
二人穿过庭院时,从后厨出来倒水的幸娘听见说话声远远地望过来:“驸马爷大晚上的出门当心,可记着早些回来……”
“知道了幸娘……”
此时天刚黑,老宅府门点燃了门檐下的两盏灯笼,陈闲和暖儿还尚未走出府门,叶子由乘坐的马车已经拐进了幽静的杏花巷,马车的车檐下挂着一盏小巧灯笼,灯笼的火光虽然不足以照明路径,但真正的用途却是在行夜路之时提醒路人们避让,小巧灯笼一晃一晃的也煞是好看。车夫对于陈家的府门位置了如指掌,马车在陈府门前停下来以后,叶子由从车厢内跳下来等着,他出门前大抵洗过澡换过衣袍,身穿一件洁白窄袍,右手一柄檀木山水折扇,气质极其俊雅,也相当英俊。
待陈闲和暖儿走出门,叶子由倒有些为难地看向暖儿:“若暖儿姑娘也想去见见这位风云人物,怕得乔装成男子模样。”
暖儿低头看看自己,抬起头纳闷地眨了眨眼:“为……为什么呀?”
“这……这个……”叶子由似是有些难以启齿,陈闲在一旁笑道:“哈哈……子由,你今晚不会是准备带我上青楼吧?”
“呃……”
叶子由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良久良久才憋出一句:“照生你……莫不是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哈哈……”陈闲不由笑起来,电影电视不都这么演的,便转过头看向暖儿说道:“暖儿,去乔装成男子吧。”
“但……但……但……”
暖儿顿时心跳加速脸色涨红,她虽从未踏入过青楼,也不太懂得人事,可毕竟不是年幼无知的幼龄女童,最起码小姑娘自身近些年的身体成长自己看得见,由身至心的心理成长也能真切地感受得到,虽还是懵懵懂懂,也总听人说过青楼是做什么的。她跟着陈闲回苏州这么长时间,即便最初天天出门,却唯独未曾踏过青楼门槛,总归驸马这个身份不好出入烟花之地。她虽很想跟着去见见叶子由口中的风云人物,可若上青楼又不是上酒楼,去做什么至少表面上无外乎狎妓喝花酒等。
小姑娘两只水亮大眼睛瞧着陈闲:“但驸马爷……真的要上青楼?”
陈闲笑笑说道:“不用担心,以子由的为人和性情,他绝不会陷我于非议,更不会介绍花魁或头牌之类的姑娘给我。”
“哦……哦哦哦……这就好……”
暖儿顿时心喜地笑起来,立马转身往府里跑,跑时还回头喊着:“那驸马爷可要等等暖儿,暖儿很快的……”
“会等你的……”
陈闲回头笑了笑,晚春的夜晚清风和爽,陈闲和叶子由站在府门前等待的过程中说着些日常闲话继续叙着旧,话题比在酒楼时说的更详细,就二人曾经的关系近乎无话不谈,自上京以后虽已两年多没见,从偶遇到此时倒也并没什么生疏感。至于上青楼陈闲也并无太多顾虑,他当然清楚自己的身份,若不然回来这么久从来只是路过青楼,真去青楼看看其实也没什么。
他也蛮想感受下这古代的青楼氛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