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邦彦晓得师师别有所指,不觉摇头叹息了一番,往身上一拍道:“到了老夫这个年纪,可是真的顾不得那许多了,只想着老境安生、体面些罢了!”
“学士啊,咱们都晚生了一个甲子!”师师揶揄道。
周邦彦又坐了一会儿,待刘錡的人又将皇城司的人支走的空儿,周邦彦便离开了醉杏楼。
约摸过了一个月后,坊间就传开了周学士的一首新词《少年游》: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锦幄初温,兽烟不断,相对坐调笙。
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
师师看罢,会心一笑,待刘錡来时师师便向他道:“周学士妙手,寥寥数语,状尽女子婉转情态!只是官家若见了此作,定然会起疑的,我看他老人家定然会吃不了兜着走,呵呵!”
“这周学士也知官家脾气好,不会拿他怎么样的,说不定还会赏他一个新职呢!”刘錡一笑道。
果不其然,徽宗也是风雅之士,对于周邦彦这样的词坛名家之作自是留心,每常都会有专人负责将其新作呈送御前。这日,徽宗午膳毕,正待放松一下,便随手抄起了御案上的新词,待其读罢《少年游》,不觉疑心大起,心里嘀咕道:“此等闺阁秘事,这老家伙是如何得知的?”
徽宗让张迪赶忙去查问,师师便告知了真相,待徽宗再来时,师师只得赔笑道:“不是诚心要瞒着官家,只是那周学士吃醉了,害怕冲撞了圣驾,故而才要婢妾借故将官家支走!”
徽宗佯装大度,可是他虽不计较词的事,却对师师待周学士的情意有些嫉妒,于是给他安排了一个真定知府的缺,将他远远打发到了千里外的北境去了。
这日午后,徽宗又心血来潮地来找师师,恰值师师不在家,徽宗只好一个人在书房里看了会儿书。待师师回来时,徽宗见她依旧泪眼婆娑,忙问:“贤卿这是作何去了?”
师师如实相告,凄然道:“秉官家,婢妾是去送周学士了!他衰朽残年,又是南方人,想是这一去,今生再难有相见之日!”
“他原是知州,如今是知府,朕可是给他升了职的,至于这真定嘛,距汴京不过数百里,节气与汴京也差不了多少,不过那里地近辽境,只须多劳碌些罢了!”
“他那么大年纪了啊,虽然看着还精神,可到底元气不足了!”
“也是!那明春就让他再回汴京吧,就去做个秘书监!”
秘书监属太常寺,典司图籍,是正四品的清贵之职。师师发觉自己在徽宗跟前的几句不要紧的话,居然就可以决定一个人的仕途,真是不可不慎。她于是展颜一笑,躬身一揖道:“呵呵,那婢妾就谢过官家了!不过这周学士的事可不算婢妾帮他走门子,这秘书监肯定不如真定那一方大员权柄在握,不过就是养养老!呵呵。”
“就是嘛,也要看他自己的意思,兴许他就愿意外任呢!”徽宗温存地揽住师师一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