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錡客气地吃了酒,谦抑道:“好吧,那不才就再露一回拙,来一曲《关山月》吧!”
刘錡于是又吹奏了一曲《关山月》,这一回果然又是一番心肠和天地,师师倾耳静听,心魄为之摇荡,神思游于天外……
刘錡奏罢,师师半晌才回过神儿来,长叹一声道:“可惜啊,可惜啊,咱虽然不是许和子,可当日若有再世李謩的加持,定然可倾倒整个汴梁城,呵呵!”
刘錡不知如何回应,只是憨憨地笑着,马扩于是出来解围道:“呵呵,恕俺孤陋寡闻,敢问姐姐,谁是许和子?谁又是李謩?”
“这两人啊,还须细细说来才能明白妙处呢!”师师坐直了身子,从刘錡手里拿过笛子,开始一边比划着一边娓娓道来,“话说那唐明皇爱笛,奉它为八音之领袖,明皇通晓音律,有一回自称神游了一番蟾宫,因此有感而作笛曲《紫云回》。曲成之后,明皇即令太常官将曲谱刻石为记。时有一位风姿超逸的少年姓李名謩,是位吹笛高手,他偷偷学得了此曲,很想得到明皇的垂青;正好有一回明皇驾临骊山,李謩乘机于夜半在明皇驻跸之处吹奏此曲,笛音妙绝,明皇闻之,不由惊为天人!明皇随即命人寻访到李謩,将其召入了梨园法部,自此后李謩便声名鹊起,独步长安!”
“怎么没有许和子呢?”马扩问道。
“别急啊!”刘錡从旁道。
“宜春院有一善歌的内人,名叫许和子,其人嗓音清亮,善唱高音,明皇誉其为‘歌值千金’!每逢高秋朗月,明皇都会召许和子在殿阁高台之上为自己献唱,许内人清喉婉转,声音直传九陌!明皇有一回忽起雅兴,便独召那李謩前来为许内人伴奏,二人相得益彰之际,那如龙吟凤鸣的笛声,直追着那清远嘹亮的歌声,许内人高音惊天动地,李謩则曲终管裂!”
师师如数家珍地讲完了,目光停落在了刘錡身上,马扩则拍手赞叹道:“好一段曲坛佳话,许、李二人皆不世出之人物,有此遇合也是天意,我辈当为此浮一大白!”
意兴正浓的三个人再次举杯,颇有不醉不归的架势,不过刘錡不敢让自己太纵恣,也拦着师师不许她多饮,刘錡语重心长道:“饮酒之乐,其中所贵者,便是能知适可而止,不然宾朋就都成了凿性斧身之具了!姑娘如此不知所止,将陷我等于何地?”
“酒逢知己千杯少嘛,饮酒之乐,其中所贵者,便是无论宾朋多寡,贵在善谈,今日我等三人更添善歌善曲,如此一抒怀抱,以后恐怕是可遇而不可求了!”师师言罢,不便唏嘘黯然起来。
“来日方长呢,哪里就说再没有了,果然是吃醉了!”刘錡不管她的说辞,只是一味劝止,师师则像个恃宠而骄的孩子般,一再娇嗲求着刘錡再让她多吃一杯,再吃一杯。马扩在一旁看着,只是暗暗发笑,他常听人说有些女子平常温柔娴静,可一旦发起酒疯儿来,往往让人刮目相看。
这场宴集,直到夜已阑珊才罢。刘錡一路将师师送回了醉杏楼,就在云儿搀扶着师师要上楼时,刘錡正准备转身离开,哪知师师突然挣脱了云儿,回身挽住刘錡的胳膊,带着几分醉意道:“四厢别急着走啊,楼上再坐坐吧!”
刘錡只得又跟着师师上了楼,直到吃完了几杯醒酒茶才罢。在送刘錡下楼时,已经清醒了七八分的师师忽然牵了牵刘錡的衣襟,情真意切道:“认识你们这样出色的将才,堪慰平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