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断了右臂,小腹缠着渗血的麻布的骨架非常粗壮的少年士卒挣扎着坐了起来,想要给田峻行礼。
待左臂举起时,才发现只有一只手,行不了抱拳礼……
士卒的左手僵硬地举在空中,停了半晌,才无力地垂下,泪水从倔犟的双眸中流淌了出来……
田峻走到这名士卒的身边,缓缓地蹲下身子,用手为这名少年士卒拭去脸上的泪水。
这是一张很年轻的稚气未脱的脸,应该不超过13岁。
若是在后世,这还是一个正在上小学六年级的少年!
可是在这里,却已经是浴血疆场的战士了,并且,还在战斗中被敌人砍掉了整只手臂!
“你叫什么名字?”田峻轻轻地问道。
“我叫雷熊,雷公的雷,狗熊的熊。”少年轻声答道
“雷熊?好样的!你……父母呢?”田峻有些心庝。
“死了……”少年轻轻地回答,无悲无喜,似乎一切都是如此的理所当然,又似乎他父母只是出了一趟远门。
“你还有兄弟姐妹吗?”田峻又问道。
“也死了……”依旧是无悲无喜的回答。
见惯了生死的少年,还这么年轻,心就已经麻木了么?
“你……不伤心?”田峻依旧轻轻地问道。
少年摇了摇头,那眼神却突然变得狠厉起来,如噬血的野狼!牙齿使劲地咬合着,仿佛是要用力将一根骨头咬断一样,少年仅剩的左手青筋暴起,用力地握着拳头。
使劲地喘了几口粗气,少年才冷静下来,依旧用平静的语气说道:“他们……杀了我一家七口,连我两岁的弟弟都没放过!而我……我才杀了五个,还欠两个!可惜……可惜我却不行了……”
说罢,少年士卒竟呜呜地哭了起来。
田峻的眼眶湿润了,轻轻地扶着少年躺下来,为少年擦去眼泪……
穿越以来,田峻一直有一种在梦幻中的错觉,但是此刻,第一次,田峻觉得现实是如此的真实而残酷!
田峻转过身,用征询的眼光看向闻讯而来的医者。
医者轻轻地摇了摇头道:“这位兄弟的两处创伤,虽然……虽然暂时已经止血,但在这个春夏交接的季节,难免会恶化溃烂……”
恶化溃烂?!
也就是……缺少消毒的酒精!
田峻脑中灵光一闪:有酒精……就可以救下很多条人命!
……
“不,我有办法救他们!来人啊!”田峻突然站起来,大声喊叫道。
“将军有何吩咐?”柳毅过来抱拳道。
“柳兄,战利品中有酒吗?”田峻问道。
“有300多坛!”一旁的田丰代替柳毅回答道。
“很好,将这300多坛酒全部运到太守府中,任何人都不可以动用!”田峻大声命令道。
然后,田峻又转过身来,对少年士卒大声说道:“安心养伤吧,我有办法让你不死。高句丽人还欠你的两条人命,我会帮你去十倍取回。至于你自己,等养好了伤,再娶几个婆娘,生几个儿子传宗接代吧。”
少年士卒激动得又哭了起来。
田峻愣了愣,问道:“我叫你娶婆娘生孩子,你怎么又哭起来了,下面那里……没受伤吧。”
少年忍俊不禁,一边擦眼泪一边笑道:“没事,那里还好得很呢!”
田峻哈哈大笑
随后,田峻又着对其它伤员道:“其它各位兄弟也一样,我去给你们弄最好的清创药,你们一定要好好养伤。待养好了伤,我会将你们安置在郡县做衙役领奉禄,只要下面没受伤的,每人安排两个女子做婆娘。大家说好不好?”
伤员们都非常感动,纷纷大声叫好。
刚才还充满绝望和呻吟的重伤营,仿佛一下子又活了过来,充满了阳光和生机。
接着,田峻对柳毅道:“走,带我去城内铁匠营!”
……
看着田峻离开的背影,雷熊泪流满面,怎么擦也擦不完……
在这个世界上,雷熊已经没有别的亲人了……
很久没有人给过自己一丝关怀和一丝温暖了!
冰冷的心里,除了悲伤,便是仇恨,除了仇恨,便是绝望……
而此刻!
雷熊的心里却多了一份温暖、多了一份祈盼,更多了一份……渴望!
田峻让雷熊感到了一种大哥哥般的关怀和温暖!
雷熊祈盼着能再见到田峻一眼,祈盼着能像刚才一样呆在田峻身边!
渴望……渴望能对田峻叫一声……大哥!
即使伤发而亡,只要能叫田峻一声大哥,似乎……今生也是无憾……
……
天黑了,月亮出来了。
月光透过薄薄的篷布洒落下来,照着少年晶莹的双眸,双眸之中,似乎……有星光在闪耀。
倔强的少年紧咬牙关,彻夜未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