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啊!”邵知恩惊叫一声,转头便跑。头上与颈间的柳条还未缠牢,只将他的幞头勒下。
女子见邵知恩逃脱,冷哼一声,一股阴气灌注到柳条之上,数十根柳条瞬间活了起来,好似一条条青蛇,扭动着身躯,向邵知恩追去。
邵知恩拼命地向前跑着,只跑出了二十几步,只觉得脚腕一紧,似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低头看去,竟是手腕粗细的柳枝。
柳枝上猛地传来一阵向后的拉力,邵知恩难以抗拒,随即跌倒在地,其余柳条也纷纷爬上他的身体,蜿蜒着伸向他的脖子,转眼间已将他的脖颈勒紧。
邵知恩想要大喊救命,可是只能发出“咯咯”的声音,随后连声音都没有了,他只想深深的吸一口气,但被卡住的喉咙却没有一丝气息流过。
他的舌头渐渐向外伸出,眼睛也在一点点上翻,已是白多黑少。
眼看邵知恩便要命丧于此,恰好一个老者由此经过。
那老者五十岁上下年纪,看穿着似是一个渔夫,他手中提着一盏灯笼,正沿着河岸走来。
突然发现此处异状,老者心中一惊,当下只想救人,也来不及仔细思量,伸手摘下灯笼外罩,提着灯火冲上前去,那些柳条似是怕火,纷纷撤离,收缩回树上,恢复原状。
树下的青衣女子也消失不见了。
邵知恩这才捡了一条命,爬起来大口的喘着粗气。
老者快步上前,拉住邵知恩的手臂,喝道:“快走!”
两人向前走出一里远近,见并未再出现异象,这才放慢了脚步。
老者问明缘由,不放心把这废物书生留在这里,一直将邵知恩送到余杭门外。
分别之前,邵知恩问道:“老丈,你知不知道钱塘县最近贴出一则告示?”
老者微微一愣,道:“不知道,什么事?”
邵知恩道:“哦,没事,就是告诫行人小心夜路,前几日刚刚有人被柳丝吊死。老丈你也要多加小心,小生告辞了。”说罢转身离去。
老者望着邵知恩的背影哼道:“救了你一条命,到头来你还要骗人,不就是那几个赏钱吗?算了,我本来也没打算要那笔钱。”老者轻叹一声,提着灯笼走入夜色之中。
邵知恩进城之后真的害怕老者抢了他的功劳,连夜来到钱塘县县衙门前。此时离天亮尚早,他也不敢吵醒知县,就在门口蹲守。
一直等到天亮,知县升堂,他才禀报昨晚所遇之事,领取了赏钱。
下堂之前,邵知恩对知县道:“敢问相公,我昨晚遭遇此事,是不是由于小生诗成,惊动了鬼神?”
知县有些哭笑不得,劝道:“为了保命,你以后还是少做诗吧。”说罢,挥袖将其赶下堂去。
此事已然明了,乃是妖邪作祟,多半是柳树成精,知县自认无法办理,于是又令燕三郎来请灵阳。
灵阳问明经过,对燕三郎道:“此事多半并非妖物,依我看乃怨魂作祟。你还要请这个和尚同去。”
“道长,你该不会是又想坑我钱吧。你跟白山和尚明明就是一路的。”燕三郎隐隐觉得灵阳又在给他下套。
“是一路的,不过我们明算账。”灵阳淡淡道。
“可是,这件事明明就是柳树作怪啊。不会是怨魂吧?”燕三郎还想再挣扎一下。
灵阳微微冷笑一声:“既然你明白,那你去处理好了。”
“道长道长,我不是这个意思。”燕三郎立即摆出一副求饶的姿态,“只不过知县给我的银子我都投到箱子里了,这次又要我自掏腰包,道长你也得体谅体谅我不是?我一个小差役……”
不等燕三郎倒完苦水,灵阳由衣袖中取出一块碎银,约一两钱重,指着上面一处崭新的切面处,笑道:“此处尚新啊。”
燕三郎何等精明的人,立即明白自己偷偷切下一块碎银的事被识破,一脸谄笑道:“道长英明,请白山大师办事,送上一块肉,那是理所应当的,即便要我自掏腰包,那也不算什么。我出了,我出了。”
此后,灵阳与燕三郎约好,黄昏时分在钱塘门外古新河边会合。
燕三郎走后,白山问道:“你怎么断定此事并非妖物?”
灵阳道:“妖物害人与怨魂害人有所不同。妖物害人往往是为了获取人的精气血肉,用以补养自身。怨魂害人则只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怨气。
“按燕三郎所讲,石玉郎尸身完好,那邵知恩遇害时,柳条只想将其勒死,也并未受到其他损伤,由此可见他们多半是惹恼了怨魂,这才招来杀身之祸。”
“原来如此。”
吃过晚饭,刚好临近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