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上脂粉未施,绾发随意,襦裙外披了件薄薄的褙子,一副怏怏倦容。
“那你呢,又是什么来历?”延龄在离他最远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声凉如水。
齐容与缓缓停下把玩茶杯的动作,抬眼与她对视,面上的笑隐了去,用一种从未有过的深稳语调道:“我以为,我那日提及玄火山地宫,你便已了然。”
“这世间有太多的事情我不懂,你口中说的亦闻所未闻。”延龄忽而笑得凄楚:“我每次见到你,总是不得不去正视自己是个妖不妖,人不人的事情,原本我在云香阁过得惬意,对自己的身份过往越来越不执着。可自你出现,便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我是这世上活得最糊涂之人,你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觉得是对我无尽的嘲笑与讽刺。你或许本事大,能力强,但即便是最低贱的蜉蝣,尚有尊严。”
齐容与被这一长串的肺腑之言堵得不知如何回,只将眼睑垂下,琢磨了半日,叹道:“龄龄,我并无此意,你实是误解了。”
不想延龄面上那凄楚的笑更是扩大,“龄龄?你可知道,我的名字都是看着路边的野草自取的。你那日说对了,我是个身不由己的苦命姑娘,就连睡觉都要防着别人看到什么。我近日竟生出了一个念头,若在我第一次见你时就将你惹怒的话,没准让你杀了我也好,一了百了,轻松解脱。”
与姑娘风花雪月,谈笑风生齐容与在行,然这样的对话场景,想他化形数万年来,真是第一次遇到。怎么形容来着?好似个负心汉在听着伤心女子的控诉。
那么此种情况怎么说都是负心汉的错。
果真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空气中似凝了层霜,齐容与把手搭在桌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用以掩饰内心少少的不知所措。
然此时见雪青举着托盘进了来,他顿时两眼光放,心里暗道:小丫头来得真是时候。
便义正言辞转开刚那凝重的话题道:“快快呈上来,本王再不吃东西恐要去见先王了。”
托盘上是两菜一汤加个白面馒头,雪青仍是一副受惊唯喏的模样,起不来胆子,见延龄走出了屏风,她忍不住多瞧了几眼过去。
心里想:这就是她家姑娘啊,正常的人啊。
实在无法和先前看到的妖物想到一块去。
继而又将眼神转向齐容与,低头道:“这时辰厨房没人,奴就着现有的食材做了两道家常菜,爷试试看合不合胃口。”接着又转问延龄道:“奴还做了一些粥食,姑娘等着,奴再去给您端来。“
然却被延龄唤住,直直逼问道:“你说你在我房中见着了妖怪?不妨说来听听,也好长长我的见识。”
雪青顿时‘咚’一声跪地,带着哭腔道:“是奴眼花,是奴看错,是奴多嘴,姑娘消消气。”
她不是怕延龄责罚,而是怕万一姑娘真是个妖物,将妖物惹怒,没准什么时候将她吃了都不知道,想到此处,背脊一阵发凉。
延龄的怒意本是冲着齐容与去的,奈何一下转不过来,对雪青说话的语气重了些,她自觉内疚,可又不想让齐容与看笑话,便只得吩咐雪青去取粥来。
一来一去,房中又只剩下两人,见齐容与当在自家卧房似的吃得肆意,延龄干脆起身走回屏风后,淡声道:“我刚问的,你若不回,吃完就请出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