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万年了,终是本君没有护到他们,辛苦你了。”萧索抬手覆在玄究的肩上,美得惊心动魄却又清冷无比的双眼终是和缓了,像终年不化的雪山上忽然探出一缕暖阳,浅浅淡淡却又灼人心弦。
玄究对他可谓是毫不隐瞒,历经数万年的时移世易,他依然忠心耿耿。虽然到了萧索这个境界,七情六欲、喜怒哀乐都褪得极淡了,除非真遇上什么由心而发的感情,才会开始动摇。
但是萧索终不是冰冷的铁,他不在的数万年,出世的死敌、玄究的衷心、花间辞江氏一族的落魄、还有许多因追随他而丧命的部下,哪怕这一切他早有料想,却仍旧让他犹如寒冰的心上出现了裂痕,裂痕分出愧疚、愤恨、凄哀……数种情绪交织在一起,他能感到自己体内似有一股力量隐隐欲发。
这是神境的召唤,是从他沉睡开始到醒世后对于世间万象更高层次的顿悟。无数人的无数种结果,促成了他心境又一次的褪长。
衷心、背叛、死亡、逃杀……这些事物时刻都在上演,萧索也并非第一次遇上它们。
真正触发他心境上的参悟的是轮回,哪怕他沉寂了数万年,再醒来时世界依旧是那样换汤不换药主角变了,但万事的因果、战争的后续、生死的替换……永远是同一个起点,同一个终点,千秋万载陷入一个轮回。
这个道理谁都会想到,但是想到和领悟是两回事。
玄究目光微动,他认识萧索数万年,心知他不喜与人亲近,这次却是主动拍了拍自己的肩。
他不禁想起尘封多年的往事,那时他是一只九尾业狐,在凤梧山上,九尾业狐向来被视为神兽,但实际上它离神兽还差那么一步。那时他年少,心性高傲,谁都瞧不上。
直到有一天,他在山间觅食,忽然看到一条玄黑色的长角巨蛇与一条青龙在空中盘旋,他躲在石缝里看着他们搏斗。历经几日撕杀之后,长角巨蛇打败了青龙,将青龙吞了下去,然后呼呼作睡。
这一幕落在年少的玄究眼里,给他的心灵造成了巨大的震撼。那可是青龙,龙族向来是天道的宠儿,那条大蛇怎么敢?
他又惊又怕,却又忍不住变作狐狸,窜到大蛇睡觉的地方,窝在那儿的石头缝下,等大蛇睡醒。
这一等就是十日,大蛇是在狂风暴雨中醒来,吞噬了青龙的他修为翻倍增长,很显然,他即将破入神境。
天降神劫,九十九道神雷加上十三场心魔之境,狠厉地落在大蛇身上。
玄究躲在石头下,离得远远的看着大蛇在雷雨中翻滚,鳞片宛如陨石簌簌落下,巨大的蛇尾扫残了数片森林。
几个时辰后,风雨骤停,大蛇从空中落到地上,遍体鳞伤,宛如死蛇。忽然一道耀眼的金光从天而降,金光照在大蛇的身上,将它的鳞片镀成了神圣的金色。它的头上长出了一对玄黑色的龙角,背上生出了宛如凤翅的翅膀,它缓缓睁眼,世间仅有的鎏金色的眼眸惊艳了整个晴空大陆。
从那以后,晴空大陆多了一位神兽名唤伽蛇,伽蛇多了一个迷弟名唤玄究。
数万年的时光让玄究不断的成长,由年少变成成熟,从浮躁变为稳重,什么都变了,唯独对萧索的崇拜依旧如初。
萧索这一次的覆肩,让玄究顿时觉得自己潜伏了这么多年,并不辛苦。
萧索接下来的一句话,让玄究止不住的嘴角上扬,他说“许多年不见,你处处都增进了许多。”
来自偶像的夸奖比世间一切珍宝更为尊贵,他心中一动,拍了拍手,下一刻便有一本薄薄的册子浮在空中。“这里是神君其余部下的动向和大陆近年的局势,能查到的我都记在这里。”
萧索颔首,那本册子随即落入他的手中。“待本君寻回残魄,必为那些亡灵报仇。”
……
清晨,虞洲起了风,清风如桃花的香气,淡淡的却又直往人心里钻。
昨日萧索和玄究说了许久的话,直到天黑了,二人才散场。
玄究本想让他们换去天阶的客房,但云妙婉言拒绝了,她很喜欢人阶客房,自己花了钱住着心里舒服。
之后云妙又去看了温承颜和江欲燃,江欲燃倒无大碍,只是温承颜身上的毒虽然解了,人却还虚弱着。
温承颜因为自己跳了圈套差点连累了她们而自责不已,她们劝了他好一阵。
陶果哭哭啼啼的说他们把她当外人,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她。江欲燃嫌她哭的心烦,将她丢去了另一间屋子。
云妙又和他们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回房,自己又在房中练了许久的心决,一直到丑时才合眼。
“咚咚咚……咚咚咚……”
又是一阵敲门声,云妙听得一激灵,上次也是这般敲门的声音,然后她就知道温承颜二人被绑了。
这次又是这样,连节奏都不变一下,真是让人心有余悸。
云妙开了门,还是那个白面小生,他今日没有画眉,人看着有些憔悴。
他先是细细打量云妙一番,见她并无大碍才舒了口气。昨日他受上头的命令诓云妙去朝歌渡南馆,还以为她凶多吉少了,如今见她没事,他才安下心来。
见他不语,云妙疑惑的问“小哥,怎么了?”敲她门不会就为了看她吧?
白面小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带着歉意笑了笑,说到“姑娘,楼下有人寻您。”
有人寻她?她刚来虞洲,人生地不熟的谁会来寻她。云妙眼波流转,忽然眼前一亮,道“请他稍候片刻,我梳洗一下就下楼。”
一炷香后,云妙穿着一件淡芙色的缀花春裙下了楼,她径直走向一张桌前,看着眼前的人笑道“二狗,你的脚步可比我们慢多了。”
李长圭嘿嘿一笑,挠了挠头,然后告诉云妙他从宿神山出来后就一直被人追杀。一路上躲躲藏藏,也不太敢走大道,只能绕着走,所以这才来的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