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相府
胡长安并无甚愁色,气定神闲的翻着书卷,纵然这些天诸事不顺,先是受了冀州疫情的牵连,又是二儿子莫名重伤。
话说那胡惟显估计是皮生得厚,极胖的缘故,那一剑竟没能要了他的命,只不过是插了个口子,多放了些血,在床上多躺了几日,饶是被人发现时难看了些,又是五六个小厮抬着,里外拖拽才把他从密室里抬出来,不过好在他为人也并不在意什么脸面。
胡惟长在一旁倒是急得喋喋不休,分析着种种利害,胡长安倒只是不咸不淡的听着。
“父亲!都这般境地了,您怎么还这般心不在焉呢?”胡惟长不由得急了起来。
胡长安抬眼看着自己急得面红耳赤的儿子,竟笑了,劝道:“我儿急什么,你且好好想想,盛武皇帝君临朝堂多年,是如何的老谋深算,冀州疫情里头的原委计较他怎会不知,赵则初那庶子也是下的死手,为父这些年做的事他也是心知肚明,都追究下来,可是抄家杀头的罪过了,可他追究了吗?君臣之间,自是都心知肚明的,他不动我是因为他不能动,是因为除了我没有人能再让朝堂这般平衡,为父贪且贪,可为父从没权倾朝野,朝臣大半都是我的政敌,还有诸多皇子,为父只需让皇帝放心,我只是一心一意做他的臣子耳目,只要皇帝站在我这一边,任谁都扳不倒我。眼前这看似是惩戒,却是皇帝替我们寻的消灾的好法子。”
胡长安吃着茶,想起了胡贵妃的嘱托,便开口道:“贵妃娘娘托为父找得分宠之人,为父思来想去,还是惟华最合适。”
惟华是家中独女,是自己从小疼到大的亲妹妹,他不曾想自己的父亲会这般狠心,要送惟华去那般凶险的宫里,陪伴一个暮年苍老的皇帝,做一个分宠的工具,他不可置信道:“父亲,莫不是疯魔了,此话可是当真?怎能送惟华进宫,这,这可是要害了她!”
“你是疯了不成!这么同你父亲说话,小霓妃是如何的姿色手段,寻常的女子怎能与之匹敌?再者贵妃终究是色衰了,这宫里该换上一个新宠,为胡家谋划,小霓妃如今的盛宠,颇有贵妃当年的模样,难不成我们胡家要步那霍家与废太子的后尘吗?”胡长安心下还是忌惮小霓妃的,皇帝已是风烛残年,龙飞上宾是不久的事,怕就怕小霓妃恐皇帝百年后无依无靠,暗自勾结皇子,怕会是胡家最大的阻碍了,而胡长安是不允许这样的阻碍存在的。
“即便是如此,也不能让惟华去,这是条退无可退的绝路,万是不能让惟华以身涉险,她不过豆蔻年华,正是女儿家的好年纪,儿子只再去寻合适的人,还请父亲收了这份心。”胡惟长是无比的决心,他是万万不会让自己的妹妹进入这样的险境。
胡惟长从胡相房中出来,心下烦闷,索性自己在园中漫无目的的闲逛起来,那胡惟长也是个玉树临风的,一身墨色大氅,挺拔修长,眉宇轩昂,若不是生在胡相府中也该是个德才兼备,凛然正气的青年才俊,凭着自己的本事,求得功名,娶妻生子,堂堂正正的过一生,偏是做了胡相的儿子,虽是生下来的尊荣,也是逃不掉的可悲宿命。
正走到不知哪条小路,哪个庭院,一株参天的大树,正有个小童从院里跑来,见了胡惟长怯生生的不敢上前也没退后,胡惟长看着他可爱喜人,便蹲下来墨色的大氅曳了地,胡惟长倒没在意,只顾哄着他过来,那小童扑闪着大眼睛,一步一步的犹犹豫豫的迈着短短的小萝卜腿走过去,指着胡长安拖了地的大氅,奶声奶气道:“大哥哥,你的衣服该脏了。”。
胡惟长笑了,捡起一方衣角,又扔在地上,道:“没事,脏了洗便好了。”
小童倒执拗起来,像模像样的蹲在地上,一对儿小胳膊比划着拢起两边儿的衣角抱在怀里蹲着道:“不行,要像这样才好,我阿娘说这样不会让衣服弄脏,不然衣服脏了要让人洗,天这样冷,会冻坏那些小阿姐的手的。”
胡惟长目光微闪,脸上是一闪而过的凝固,随即笑道:“好好好,那我也这样蹲,是这样,对吗?”胡惟长也学着小童,站起来,又抱着大氅的衣角,蹲在地上。
“你的阿娘是谁啊?”胡惟长问着小童,他知道这府里有许多胡长安的小娘,他也不知道这可爱的小童是哪个小娘的孩子。
小童笑嘻嘻的,一脸无邪笑容,说道:“我阿娘就是我阿娘,是这个世上对我最好的人,很美很美,身上很香很香的人。”
胡惟长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听了这回答又是觉得最为妥帖无疑的答案,孩子眼里,哪有什么高低贵贱,哪知道大人的弯绕眼色,到底是自己太污浊了,胡惟长接着问道:“那你在这里做什么呀?”
“我在这里和阿姐捉迷藏,阿姐说不许出院子,我偷偷跑出来的。”小童压着声音,在胡惟长耳边说着悄悄话。
“英哥儿,怎么说话不算话,说好只藏院里,让阿姐好找。”霍成璧正从院子里寻出来,看见和胡惟长面对面蹲着的英哥儿。
“见过大公子。”霍成璧做了福礼,便准备抱着英哥儿走。
胡惟长站起了身,看着眼前的霍成璧,是极好的姿色,素衣淡妆,怕是比自己的亲妹妹还要美上些,颇有些清冷出尘的韵味。
他看着霍成璧抱着小童离开的背影,到底是又起了私心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