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罗,是这片美丽大陆的名字,它辽阔而富饶,承载着亿万生灵和诸多智慧种族。
曾经,有数十个智慧种族生活在这片大陆上,他们大多创建过自己的文明,甚至光耀一时。
但是,天地万物,有起始便有消亡。
大多数种族都已经消失无踪,即便它们信奉过的神明也无能为力;而只有少数种族,或因为足够幸运,或因为自身足够强大,得以在历史的长河中传承延续,铸就辉煌。
如今,各种族一致对外的战争成为了时代的主题。而和平,只是间歇。
时值,深秋,作为极地大陆和中土世界天然分界线的祖源山脉,呈现出一副奇特的景象:
北边,冰雪飘飞,万物裹白;南边,落叶纷纷,层林尽染。
万物踩着秋天的尾巴,肆意地享受着这即将逝去的美好时光。
此时,天色已晚,群星黯淡,月神温妮莎已悄悄爬上树梢。
月光洋洋洒洒,给祖源山脉南麓的山林披上了一层鹅黄色的薄纱。
山林间偶有虫鸣,打破了这片静谧的景象,听起来甚至有些凄凉。可能它们也知道难熬的冬天即将来临,而春天,还很远。
此处,于山林间一处陡峭的山路旁,有一座不起眼的小山,它的南边紧挨着一丛高大浓密的灌木。
在灌木的掩映下,有一处隐秘而狭窄的山洞通往山腹。
它足够狭窄,常人需要稍微侧身才能进入,踩着高低不平的石头往洞内走大约三米,然后又依着洞势往左转,走大约四米,便豁然开朗——
里面是一个高约六米,宽约八米,地势较为平坦,有着规则形状的天然洞穴。
洞内空气干爽,体感舒适。
这不像在结满寒霜或雾气升腾的山林间行走,霜雾会慢慢浸透衣服,然后沁入肌肤,寒气会一点一点地填充身体,带走体温。
即便是有着异于常人的体能,若时间久了,也会消耗巨大,难以忍受。
所以,这个天然而隐秘的洞穴是一个非常好的休息场所。
现在对面洞壁下有四个身影。
在最左边,是一位有着一头淡金色碎发的青年剑士。他体格匀称,身穿褐色硬皮甲,内衬一件淡灰色的亚麻衣,双手戴着鹿皮手套,而舒展着的双腿上蹬着一副山地靴。
此外,他的左腿边放着一把单手剑和一个圆形臂盾。盾扣放着,剑身搁在盾上,剑尖朝着对面的通道,而右腿边则放着一个战术背包。
他背靠洞壁,闭着眼睛,似乎正在瞌睡。
在他右边数尺之远的地方,蹲着一位约莫三十来岁,身穿浅黑色皮甲皮裤的精壮男子。
他左手握着一把匕首,右手正拿着一块柔软的麂子皮擦拭着匕面。手里的动作十分轻柔,狭长的双眼中竟也透露出一丝柔情,好像不是在擦拭匕首,而是在轻抚情人的脸庞。同样,他的身前也放着一个战术背包。
有人在祈祷。这是一位身形宽阔,身着雕花十字胸,外套银灰色战袍的圣骑士:他背靠洞壁,单膝跪地,左手握着圣契,右手抚胸,低头垂目,双唇翕动,神情虔诚而专注。
而在他的右腿边,除了战术背包外,还放着一把单手斧和一面银色小圆盾。盾面中央雕刻着一个南十字星图案,整个图形看起来简洁而优雅。
而最右边那位,藏身在一件深蓝色的全身斗篷里面,看不见他到底是什么样子。只是低垂的斗篷篷帽里面露出的一小截如鳄鱼般的短吻,以及时不时吐出的如蛇一般的信子,表明了它异族的身份。
在“他”前方的石缝间插着一柄约一米高的蓝色法杖,杖身有着珊瑚般的质感,杖头则像某种凶兽的利爪。
爪有三指,正抓咬着一个鸡蛋般大的水晶球,球身散发着乳白色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山洞。
时间在静静流淌,圣骑士完成了祈祷。他把圣契挂回腰间,然后盘腿靠着洞壁,看着左边的刺客——
他左手平持匕首,右手正拿着一个棕色小瓶,用它的尖嘴轻轻点击着匕刃,涂抹着某种液体。
他脸色看起来有些紧张,直到匕刃变成蓝色,他才长吁一口气。
“把你这东西拿开。”圣骑士压低声音说,神情似乎有点不悦。
“啥?”刺客有些迷茫地扭头,看着圣骑士。
“我说你把匕首拿开。”
“哦!”刺客似乎听懂了,“别担心,我又不会拿它来捅你。”
“每次看到刺客在涂抹毒药的时候,我就觉得下一刻他就会在我背后捅上一刀。”圣骑士的话比较直。
他看上去并不年轻,但岁月也没有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额头依然舒缓,眼神依然明亮。
“得了,你真是没有幽默感,”说着,刺客把匕首插进靴子外面的战术皮套里,然后扭头看着右手边的骑士,“你们还有几天回去?”
“三天。”圣骑士道。
“嘿嘿,我们明天就解脱了。”刺客似乎有点兴奋了,“好久没去莫克凡德港……”
“的鬼街放松一下了,是吧?”圣骑士替他把下面的话说完了。
“你……”刺客一时语塞,摇摇头,叹道:“好吧,‘卫道士’先生,我不得不承认,您有着把话题聊死的天赋。”
“你就没有想过攒下些金币,留给家人?”圣骑士突然问。
“嘿嘿,恐怕让你失望了,我现在攒了些本钱,等退役以后,我就会回故乡,然后在湖畔边修一座庄园,赡养父母。嗯,还要娶一位美丽的姑娘。”
刺客说完这些,又反问了圣骑士一个问题,“那么,你的家人呢?圣辉神殿会允许你们回家探亲吗?”等话出口后,他又觉得有些不妥,不该问这样愚蠢的问题。
“信仰和亲情并不矛盾,”圣骑士并没有发怒,只是像在陈述一个事实,语气坚定而有力,“主,并非无情。”
“哦,这样啊!”刺客郑重地点点头,像是为缓解尴尬,把头扭到左边,“嗨,头儿,你也想儿子了吧?”
青年剑士闭着眼睛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刺客并不觉得青年剑士的回应有些无礼,反而在心里给予理解和认同:头儿就是这样,但凡出任务,只要例行修整,如无交流,他总是在闭目休息。
他这样做都是为了尽可能的节省体力和恢复体能,然后专注地投入到任务中去。
“头儿沉着冷静,不但有着极强的自我约束力,同时又有着绝佳的判断力,仿佛是为了任务而生。而他豁达的性格,出色的沟通能力,又是小团队绝佳的领导者。真是难得。”刺客在内心如此评价道。
如果不是这些难得的品质,就凭他比自己更小的年龄和更低的战技等级,又怎么会获得自己的认同?
自己可是为议会盟军服役了十年的老鸟,不但在西线防御要塞担任过数种职务,而且还在传送门的彼端——磬石同盟负责的群山之巅“岚之山”要塞的环卫基地里驻守过。
那可是足够危险的地方。那里随时可能发生意外:
一场小型的阵地攻防战,或者某个路过的敌对阵营强者,都可能随手要了自己的命。
幸运女神庇佑!我还活着,这不得不说是个小小的奇迹。
分段导读:三个故事----------
“啪”,拍在右肩的手打断了刺客的思绪。
“啊?”刺客扭头道。
圣骑士问他:“你是同盟哪个行省的?”
“我?望海行省的。”刺客回答。
“刚才听你说,退役后在故乡的湖畔修一座庄园,我就想问一下你的故乡在那里。恰好,我也去过那里。”
刺客听圣骑士说曾经到过自己的故乡,一下来了兴致,问道:“哦,你什么时候去的?在那里吃过七鳃鳗鱼没有?”
“吃过,我年轻时游历大陆,经过望海行省,在一个湖畔的旅馆里享用过一顿七鳃鳗鱼。”
“什么味道,什么感觉?快说说。”刺客有些期待地问。
“嗯…”圣骑士似乎在回味,“怎么形容呢,肉质非常嫩,鲜滑爽口,可以说是极致的口感,就是河豚也远远不如!”
“还有呢?”刺客追问。
“还有,就是吃完以后,整个人会觉得非常放松,浑身懒洋洋的,想靠在椅背上休息。
嗯…甚至还会进入到一种浅眠状态,而奇怪的是那时候我的听觉不但没有丧失,反而更加敏锐,仿佛还能听见——万物的心声!”
圣骑士语速有些慢,中间还停顿了两次,似乎还在回味着七鳃鳗鱼的味道。
刺客一边听,一边不停的点头,“对,对,就是这种感觉,我也是好久没吃到这种美味了,真让人怀念啊。”
“没事的,等你退役以后,还不是可以吃个够?”圣骑士安慰刺客。
“也是。”刺客点点头,又问了圣骑士一个问题:“您吃过七鳃鳗鱼,但您听说过‘水蛭采集工’和七鳃鳗鱼幼体的故事没有?”
“没有,‘水蛭采集工’是什么?”圣骑士说道。
“‘水蛭采集工’是以前在我们故乡专门从事采集水蛭工作的女农奴的称呼,她们在春、夏、秋、三季都在水塘里捕捉水蛭。
而到了冬天水蛭蛰伏后,她们还被贪婪残暴的领主赶到冰冷的湖水里,来捕捉七鳃鳗鱼的幼体。”
“你说七鳃鳗鱼的幼体?为什么要捉它们?因为它们值钱吗?还有为什么不是男农奴做这种事情?”刺客刚才几句话说得有点跳跃,圣骑士好像没完全听懂,于是连连发问。
“是的,七鳃鳗鱼幼体的毒腺可以萃取提炼后作为强力麻痹毒药使用,所以就有了捕捉的价值。
而男农奴是因为还有更繁重的活要做。在领主的农场和田地里,他们必须辛勤劳作,干最重的活,并且一年四季都不能休息。
所以采集水蛭这类低贱的工作就由他们的配偶,也就是女农奴们来做。”
刺客有些不忍地给圣骑士描叙着一幅采集女工的悲惨画卷:
这些采集女工真是悲惨,在冬天,当她们像捕捉水蛭那样,把腿伸进冰冷的湖水里面时,七鳃鳗鱼幼体就可能循着水中散开的气息游来,爬到她们的腿上,咬开皮肤,开始吸血。
而噩梦也就开始了,因为幼体的吸血会使她们感到钻心的剧痛,而所有疼痛都必须要忍受,直到它们吸饱了鲜血,自动脱落,捕捉才算完成。
也只有采用这样的方式,才能捕捉到狡猾的幼体。
而如果采集女工实在忍受不了那种剧痛,就必须拿刀或匕首,贴着腿部皮肤,一瞬间把它整个切下来,可这样做幼体就会直接死亡,而死了的幼体没有任何利用价值。
倘若切除幼体的动作不顺利,灾难就会降临:
幼体会迅速地释放麻痹腺液,经由伤口进入血液,这种毒素对于普通女人来说是过量的!一般情况下她们会被全身麻痹,不能动弹。
直到卧床两三天以后,身体才逐渐恢复。以前甚至还出现过采集女工被幼体毒素麻痹致死的悲惨例子。
而即使采集成功,每条幼体也只能换来领主微薄的施舍——勉强够全家吃三天的拙劣口粮。
圣骑士听完,表情严肃,“她们应该被怜悯,而贪婪残暴的领主必将自食其果!”
刺客点点头,表示赞同他的话:“时代在变,也就从我父辈小时候,各地领主的领地上开始有农奴出逃,他们或逃往王都,或逃到四大自由港口谋生。”
“因为那时候起,全国的吟游诗人都在传唱着一首诗歌:‘到王都去/到自由港去/那里财富遍地/那里每天都有千艘商船靠岸,大陆各地身着奇装异服的异族云集于此。
/他们把携带而来的货物和珍宝瞬间转手,赚取成仓的金币/他们又从当地购买满船的物资和和特产,扬长而去/到王都去/到自由港口去/在那里,你将获得财富还有自由。”
刺客一声冷哼,“而那些勋贵领主,一方面加强对领内人口的管辖,并缉拿出逃的农奴,另一方面由于劳动力的缺失,只得开始改善领内农奴的待遇。”
“而如今来看,父辈们儿时传唱的诗歌中的内容,都已经实现了:王都和四大自由港每天进出的商船千艘以上,周转的物资和财富可以说是海量。
我想,我们磬石同盟没被僵持的位面战争拖垮,贸易的繁荣是最大的原因。”
圣骑士接过了刺客的话,有感而发:“是的,贵国的贸易成就影响了整个大陆,并且被模仿学习。
但我想贵国能有今天的成就,与你们王室的作为是分不开的,百年来不但英杰辈出,皇帝更是没有一个拉胯的。”
刺客听到圣骑士评论自己的皇帝,言辞中还有钦佩之色,于是请他具体点评一下。
圣骑士点点头,然后说:“每当我在神殿的典藏中翻阅这段历史的时候,都会为之震撼。
我由衷钦佩贵国的弗雷大帝,在位面保卫战刚开始的那些年,他不但以绝对的威望和强横的战力,以及雷霆般的手腕动员了包括王室、各地领主在内的各个阶层的力量,集齐海量的人力和物物资,投入到战争中。”
圣骑士继续道:“而且位面战争前期的战乱中,他竭力维护当时的权力体系,避免了大的动荡发生。
而后的两位皇帝更是不遑多让,以贸易为切入点,盘活了全局。现在你们的国力得到了极大提升,可以说接近我圣树王朝了。”
“嘿嘿,哪里,哪里,”刺客神色谦逊地说,“差得远了,还是不能相比,贵国皇室和贵教都是历经了千年的积累,无论财力还是实力都冠绝大陆,在位面保卫战中更是砥柱一般的存在。”
圣骑士哈哈一笑,这话听着受用,但也可以说是实事。
“我在想,如果没有繁荣的贸易和海量财富的支撑,我们同盟恐怕早被战争拖垮,分崩离析了。”
刺客继续道,“现在来看,我们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不但城市在发展,而且连我们那里最偏僻的小镇,都有地精为首的联合商队的踪迹,贸易真是无处不在。”
“哼!地精。”圣骑士重重地哼了一声。
“怎么?看来您对地精有意见?”
“不是意见,是实事。”圣骑士答道。
“您说说?”
“贪婪是原罪,而且那些家伙还放高利贷——白天也就罢了,晚上居然还在滋生利息!”他的脸上已有愤怒之色。
刺客把圣骑士的表情看在眼里,心里有了个想法,“我给你讲个笑话吧,我敢打赌你肯定会笑的。”
“好吧,你要赢了,我欠你一顿七鳃鳗鱼。”
“好。”刺客开始了他的笑话,“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在我们同盟的西部荒野,那里有个地方盛产生漆和染料。
当地人割漆后就会用染料就地加工,把他们调制成各种颜色的油漆,然后在西部荒野的其它地方换取物资和金币…”
还没有讲到笑点,他自己都有点忍不住了,“于是,有一天,当村民们都在村里的作坊调制生漆时,地精冒险队第一次来到了这个偏僻的地方。
因为路不熟,四下也没人,于是两个地精就来到村前的一个屋子,敲门问询。”
“然后就有一个有些眼花又有一些耳聋的老祖母开了门,她疑惑地看着门口的两个地精。她看不大清楚,也听不明白地精尖声尖气的通用语。
只是揉了揉眼睛,突然用手指敲打他们的脑袋,骂道:
‘你们两个小鬼,早告诉你们不要去捣蛋,你们不听,还掉到绿漆桶里,搞成这幅鬼样子,快洗去呀!’”
圣骑士听到最后,仰头抿嘴,双手捂腹,拼命忍耐不发出笑声。然后打了个手势,意思是我服输了,欠你一顿七鳃鳗鱼。
刺客“嘿嘿”一笑,弯腰打开战术背包,取出水囊,喝了两大口水,然后递给圣骑士。
圣骑士摆摆手,说:“我有。”
刺客把水囊放回背包,开口说:“聊的很开心,还有时间,不如我再给您说个故事吧,我祖祖父的冒险故事。”
圣骑士点点头,他愿意倾听。
“我的祖祖父年轻时是一位冒险者。”刺客开始讲述故事。
“他有好几位伙伴,他们一起冒险。去过极地大陆的白森林,去过安息行省的尘泥湿地,去过咱们同盟的低语森林,甚至和‘俾格米’人遭遇过,好在每次冒险,不光有收获而且都全身而退。”
“直到有一天,他们接了个任务,是护送一个人到达目的地,过程比较顺利。
只是回来时,有个伙伴提出不按原路返回,想经过那座座森林看看,也许能碰到什么好东西。
你知道,一般冒险者在冒险结束后,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一般都会按照原路返回的。”
“对。”圣骑士点头道。
“可变故就出在这里“,刺客有些惋惜地说,“他们在森林里迷路了,这对于经验丰富的冒险者来说,是很少发生的。他们商量着路线在不见天空的森林中前行,直到发现几株大树的树荫下隐藏着的一个隐秘木屋。
那屋子式样奇特,是用原木做柱,交叉的树枝做顶。
此时,苍翠的树枝间竟有袅袅青烟冒出,他们甚至闻到了炖煮食物的香气,可又有谁会住在这种地方?我的祖祖父当即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当时也没说什么。”
圣骑士听到这里,双眉微皱,拿起旁边的银色小盾,一边抚摸着盾面的南十字星,一边听刺客往下说。
刺客看了下圣骑士,说道:“有同伴向着屋子喊话,但并没有人回应,这就更奇怪了,他们在好奇心的驱使下,走到小屋前。
这个屋子只有两间,外间的木门是虚掩着的,他们现在能确认煮熟食物的香气是从屋子里面发出的,除此之外,还听到里面有“噗噗”的响声。”
“当他们推开门,都被里面的情形惊呆了——对面墙上挂着一幅牛头枯骨,它的嘴里吊着一根绳子,绳子上又勒着一条色彩斑斓的大蜥蜴,也不知是什么品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