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一次又一次的,让她寒了心。
就是变成一个十恶不赦,杀人不眨眼的恶魔,那也是她教导无方,人间险恶,逼迫的。
即便是带小药来到这民风淳朴的村庄,也躲不掉被人欺辱打骂的命运,从小就认她见惯了这世间的黑暗。
怎么可能拥有一个健康的童年。
小孩,“既然你说过的话,自己都可以不遵守,为什么我要遵守呢。”
如果连反抗的权利都没有,我要怎么活才能像一个人一样。
阿娘,“阿娘没有,只是……”你受了重伤,不用姚家传下来的医术医治,恐怕凶多吉少。
让你忍气吞声,只不过是想让你平安长大。
“奴颜婢膝,逆来顺从……”她摸了摸额头上的这颗红痣,
“早晚有一天我会抹掉这颗耻辱……”
她一字一顿的重复。
啪!!一巴掌!!!
脸上火辣辣的疼。
“这不是耻辱!”阿娘难得的露出了冷冽,这是姚家的荣耀,这是一个身为姚家人的荣耀,她怎么可以让自己的孩子说出这样的话……
看着打了小孩的手,她忍不住颤抖。
眼角一滴泪水流了出来,这不是耻辱,小药。
小孩平静的看着面前这个啜泣的女人,脸上的红印清晰可见,“这么多年来,你用你的行动告诉了我,这就是耻辱,这就是低人一等任人欺负的象征……”
小孩,“你明明就已经厌倦了姚家后人这个身份所带来的折磨,才会害怕我挖草药,你只是想逃又逃不开。”
阿娘,“不是!”
小孩吸了一口气,“你无时无刻都在提醒我,小药啊,我们卑微如尘埃,我们卑贱到只能忍。”
小孩步步紧逼,“你不许我采草药,不许我离开这个村庄,不许我知道姚家的半点风声,为的是什么,为的不过是苟且偷生罢了,你还敢说这是一份荣耀吗?”
“这哪一点像一份荣耀,这明明就是一副枷锁,活活的把我们勒死!”
阿娘,“……是我们只能忍,我想不出其他办法了,我太害怕失去你,也害怕我死后留你一个人该怎么活……”
“即便是生活再苦,日子再累我也从来没有觉得姚家后人,这个身份是一份耻辱。
我只是怕你学会姚家医术后,像你阿爹那样想要救济天下,却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我更害怕你想要改变姚家现在的处境,不顾一切的去铤而走险,阿娘是自私的,只想你安安分分的过一生。”
阿娘,“我知道阿娘没有做一个好母亲,没有在你需要的时候挺身而出,也没有好好的教过你什么……”
“你只是懦弱而已……”仿若轻轻的叹息,不冷不淡的声音彻底刺激了阿娘。
阿娘扯着嗓子哑笑,捂着胸口喘气,“……你让阿娘怎么办?我知道你怪我,怪我从来不替你出头,怪我一直忍气吞声,怪我做小伏低,讨好村里人……可是我没有其他选择。”
“你有,可是你做不到。”小孩怒斥!眼中冷冽无比,恰似寒风遇上骄阳,撞击人心。
不仅你做不到,阿爹也做不到,姚家世世代代的人都没有做到!
我没有怪你们这份谦卑和退让,可是我痛恨这世道不公人心不古。
根深蒂固的悲悯之心,救死扶伤的那份儒雅和谦卑,反而在这个黑暗的时候,成了姚家人的一条枷锁,勒死最后的生机。
让坏不起来的家伙们,活得人不人鬼不鬼。
阿娘目瞪口呆。
邪恶之所以能战胜正义,皆是因为所谓善良之人的无所作为。
——匿名
小孩低着头,嘴角带着淡淡的残忍。“阴阳,黑白,皆相生相克,没有什么非黑即白,姚家医术可以救死扶伤,为什么不可以致人死地。”
“闭嘴!!”她颤抖着手。
“你给我闭嘴!”
“你是姚家后人,直系血亲!”
怎么可以说出这番大逆不道的话。
阿娘,“姚家后人的诅咒不是天下人所给,说到底他们不过也是被蒙蔽了双眼,害怕我们罢了。
所有人都是无辜的。
更何况我们所行之处,确实民不聊生,害惨了他们。
再怎么,也不可以用这些残忍的手段,我们世代救人,从不取人性命。
小药,你可是直系血亲!阿娘不希望你被我养歪了。”
小药淡淡一笑,没有错?三人成虎,人们一起行恶,所以没有错。
人性黑暗,恃强凌弱,他们确实没错?
“当我凝视黑暗的时候,我也希望我能有你们这份胸怀去包容去原谅……”
可惜……
姚家后人这个身份,堪堪得很。
石头终究会将蜗牛的壳压碎。
当软弱暴露无遗的时候,谁知道充当蜗牛壳的是黑暗还是光明?
一旦埋下黑暗的种子,就会生根发芽。
因为小孩出手伤人的事情,阿娘和小孩被送上了祭天台,准备用火烧死,他们这对母女……
回忆戛然而止。
入目已是惨败。
她生为被诅咒的姚家直系后代,灾星附体,亲族惨死,一世不可修仙。
下咒之人无法抹杀医药世家,天生百毒不侵,素手可辨天下药草的天赋。
带着姚家世世代代相传的医书——天医撰,父母将她藏至穷乡僻壤,父母先后惨死。
阿娘担心她长歪,就是临死也要留下临终遗言,“《天医撰》是姚家的精血,不要落入别人手里……希望你能秉承着姚家救死扶伤的……”
这份临终遗言像一座巨山一样再次朝她压下来。
姚药秉承着姚家救死扶伤的信念一百年(相当于十岁),苦心专研。
受尽人间疾苦饥寒冻魄,慢慢悟得人间世故,才幡然醒悟,姚家早已失去了资格,眼前的我们被世人视作蝼蚁。
救死扶伤是多么奢求的四个字。
她明白了,一心想要救死扶伤的父亲为何死无全尸。
没有人会接纳额头一颗红痣的人,他们会唾弃,会用石子追着打,会当街欺凌侮辱。
他们唯一的生存方式,就是屈膝乞讨。
她曾见过姚家的一名后人,为了抹去额头上的一颗血痣,亲手用刀削平了自己的额头。
毁了容的他,虽然饱受着别人异样的目光,但是再也没有人唾弃,他耕种收割平平凡凡。
……
突然一群村民手持农具,气势汹汹地冲进她的茅草屋。
村长杵着拐棍,颤颤巍巍的指着她,“抓住这个妖女,就是因为她,害我们村今年才颗粒无收!”
这一幕是多么的熟悉,阿娘被烧死那天,也是一大群人抄着家伙要向她们寻仇。
只是他们口中的理由不一样罢了。
他还记得族长是如何说,“抓住了这两个妖女,居然敢伤了我的儿子,这样晦气的人怎么可以继续留在我们村里……”
小孩回神。
姚药破衣烂衫的坐在地上,“洪水淹没,这是天灾。”
村长直接用拐棍戳在她的背上,突如其来的痛力让她爬了下去,“我们村历年来风调雨顺,分明就是你这个妖女惹怒了神仙,引来了洪水!给我抓住她!”
“我呸,妖女!”
“你还我粮食,我辛辛苦苦种了一年的地,我一家老小看怎么活啊。”
“俺们村都被你给祸害了,之前我还心疼你这个妖女被俺家大娃欺负,没想到你心肠如此歹毒霍霍我们村!”
“这是造的什么孽,早就应该把她赶出去!如今也只能乱棍打死才能平息神仙的怒火!”
“打死她!”
“打死她!”
“果然很她娘一样晦气!当年怎么就没连她一起烧死!”
那日火光四射,她被阿娘捂在怀里,烧成重伤。
骆驼村的老人,看到这一幕,终究是有些感触,在一片沉默声中,没有人在叫嚣着给她再点一把火。
她的存在,骆驼村的人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这份用母亲深沉的爱换来的相安无事,并不能维系太久,良知这个东西往往没有那么可靠,一旦触犯着人们的利益。
人性就会开始张牙舞爪。
……
……
……
一时之间人声鼎沸,整个村子里的老老少少,都拿着农具聚聚在至今破败不堪的茅草屋前。
他们愤怒一年的收成都亏了空,以后只能勒着裤腰带过完这个冬天。
村长站在大伙中间,厉声宣布,“我们这些靠天吃饭的老百姓,居然因为一时心善,放任这个妖女在村乞讨,得罪了天上的神明。
今天我们要纠正这个错误,把她押去祭天坛,处以火刑!
完成100年前就应该完成的祭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