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定之后,李延年主动问道:“听闻太史在修撰一部《太史公书》,不知进展如何了?”
“尚在查找资料,仅仅定下框架而已。”
“修书乃千秋万代之事,太史有此宏愿,在下深为佩服。”
“听说李都尉整理了大量民歌,这也是功德无量之事啊,说不定有些事我还得找你求证呢。”
“微末之功,岂敢与太史相提并论。若有用得着的地方,但说无妨。”
聊着聊着,两人越说越投机,不知不觉到了午饭时间。李延年殷勤道:“太史若不嫌弃的话,中午小酌一杯如何?”
“如此甚好。”司马迁是个不拘小节之人,欣然应命。
酒菜摆好之后,陈襄殷勤的给二位斟酒,心甘情愿的充当一个仆人。能够看着两位奇人对饮,陈襄感觉与有荣焉。
“光明,我看你斟酒手法如此娴熟,莫不是已经学会了饮酒?”李延年盯着陈襄道。
陈襄尴尬不已,如实道:“不过是和东方先生略饮了两次而已。”
“你竟然和东方朔一起喝酒?”李延年大惊,连司马迁都一脸讶然之色,齐齐看着陈襄。
这个东方朔怎么了?同僚中口碑很差吗?陈襄解释道:“二叔,我是听说东方先生学识渊博,这才登门拜访的。”
李延年没好气道:“他算哪门子的学识渊博,不过是擅长插科打诨而已,别让他给你教坏了。若说学识渊博,太史才当得起这四个字。”
“不敢,李都尉过奖了。”司马迁连忙道:“东方先生虽有些不拘小节,但还是有大学问的,即使是在下,有时也会向他请教一二。”
“竟有此事?”李延年一脸不敢置信。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求学之人,当以虚心为上。比如李都尉,在音律上就堪为我师。”
李延年怔了一下,尴尬道:“太史见识独到,胸襟广阔,在下不及也。”
“哪里,哪里,喝酒,喝酒。”司马迁热情举杯。
双方下午各自有事,并没有开怀畅饮,小酌几杯后,吃了两碗粟米饭,司马迁回到石渠阁继续查阅资料。
临走之时,司马迁特意交待道:“千万不要因为我,故意压低声量,听着二位的歌声和琴声,对我写书大有裨益。”
哈哈,居然能为创作中的司马迁解闷,陈襄兴奋不已,决定以后要更用心的练习。
司马迁走后,李延年感慨道:“可惜了,如此惊才绝艳的一个人,竟要自困于斗室,岂不是朝廷的一大损失?”
“二叔,您这话我就不同意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和使命,也许太史的价值和使命就是那本《太史公书》呢?”
“你懂什么?当年,皇上有意让他留在身边担任中大夫,他竟然拒绝了。如果他没有拒绝,现在的地位不比霍光差。霍光这人,除了小心谨慎,文采学识哪里比得过太史?”李延年不屑道。
在这一刻,陈襄深刻感受到了何为历史局限性。如果他不知道以后的一切,会不会和李延年一样为司马迁感到惋惜呢?
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埋头书卷是不得已而为之,有几人能做到视富贵如浮云,而将毕生精力放在一本书上呢?甚至在遭遇奇耻大辱后无怨无悔。能为此者,当非常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