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瞒东方先生,前日里,蔡博士讲到赋,特意提到了先生的《非有先生论》,赞不绝口。小子好奇之下,找来一读,果真写得精彩绝伦,令人叹为观止。”这是陈襄早就想好的说辞。
“蔡博士竟然提到了老夫的赋?”东方朔一脸狐疑,又问道:“李公子,你觉得那篇赋好在哪里呢?”
“作赋贵在立意,若立意不高,文笔再好,终究落了下乘。东方先生的这篇赋辞气沛然,声情并茂,一问一答之间,写尽了君臣相知之可贵,治国理政之大要,读来发人深省。”
东方朔愣了一下,放下手中酒杯,郑重其事道:“李公子此言深切老夫之意,老夫感激不尽。”然后行了一礼。
陈襄大惊,连忙站起躬身还礼:“东方先生言重了,折煞小子。”
“你小小年纪,即有此等见识,恐怕当年的贾长沙亦不过如此。”东方朔感慨道。贾长沙指的是贾谊,西汉初著名的政论家。
“东方先生谬赞,小子惶恐无地。”陈襄不过是多读了几本书,引用了几句后人的话,得此大赞,当真是惶恐。
连喝了几碗之后,陈襄渐渐有些醉意,胆子也变得大了起来,借着酒劲道:“晚辈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东方先生,言语冲撞处,还请先生勿怪。”
“公子但说无妨。”东方朔淡淡道。
“听人说,东方先生三十年前就已是太中大夫,为何直到今日仍是中郎,难道遇到了什么不平之事?或者遭了不白之冤?”
东方朔脸色微变:“李公子,你是醉了吗?”
“我醉了吗?是有点醉了。”陈襄用酒劲掩饰尴尬,笑道:“东方先生若不肯说,就当小子没问。”
东方朔看了陈襄一眼,喝了一口酒,意气萧索道:“当今皇上天纵神武,北却匈奴,东灭朝鲜,南平两越,西拓四郡,功业登峰造极,堪称一代明君。惜乎皇上功成名就后,杀伐由心,挥霍任性,朝廷多是阿谀取容之臣,再无面折廷争之士,老朽肺腑之言,被一笑置之,视为俳优。既不能见用,何苦尸位素餐?”
“好,好,东方先生是明白人,我果然没有看错。”陈襄彻底喝醉了,趴在条案上喃喃道。
东方朔一愣,这少年看起来年纪不大,为何说话如此老气横秋?到底是过于早慧,还是醉后胡言呢?
“东方先生,我家公子喝醉了,失礼之处还望海涵,容小人先将公子带回家,日后再来谢罪。”陈三上前道。
“好,你先送他回家吧。”东方朔没有阻拦。他没想到陈襄的酒量这么差,刚开始还喝得虎虎生风,怎么几碗酒下肚就被放倒了。
说起来,陈襄之所以大醉,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他是李光明的身体,李光明毕竟年纪小,从没喝过酒,承受能力差;二是他低估了新丰酒的后劲,以为自己喝过高度白酒的,不怕这新丰酒,其实新丰酒是有名的后劲足。
除了这两个客观原因,还有一个主观原因,那就是他今天聊得太高兴了,不知不觉喝多了。
申时时分,陈襄被送回了家。当被从马车上扛下来时,已醉成一滩烂泥。李福见状,狠狠责骂了陈三一顿,陈三有口难辩。
晚上,李寻燕放学回家,跑到陈襄房间例行分享一天的趣事。刚踏进房门,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酒气,吓了一大跳,趴到床边问道:“哥哥,你什么时候学会喝酒了?”
恰好陈襄酒劲发作,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差点吐了李寻燕一身。李寻燕慌忙端来水给陈襄漱口,陈襄却又倒头睡去,迷迷糊糊中嘴里还在说道:“好酒,果然是好酒。”
李寻燕叹了口气,道:“哥哥,你这样子明天还能去上课吗?”拿出手帕给陈襄擦了擦嘴,然后帮他脱去鞋袜,连晚饭都没叫他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