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公子点了点头,又行出两里路,斗然间闪身到一块岩石之后,此处水声更为响亮,这晚黑云满天,无星无月,陆襄一瞥之下,只见数丈之外,隐约有数十人围成一团。寻思:这些人端着架势,显然是要动手,傅姑娘定是给他们困住了。起身就要冲过去,苏公子急忙按住她,低声道:“你先看。”
陆襄探出头放眼张望,只见被围在中间的,是一个月白锦衣的公子,并不是姑娘,但又即认出,那公子正是昨日追杀周伯伯的领头公子,登时一股怒气冲了上来,又欲抢出而上,苏公子忙拽住她,低声道:“别轻举妄动。”陆襄强自忍耐,问道:“大哥,我是要找傅姑娘,她在哪?”
苏公子抬手一指:“那不是你要找的傅姑娘?”陆襄顺径望去,只见一个碧衣女子手持长剑,与那数十人并在一处,将锦衣公子围在中央,锦衣公子一人面对数十人,处境不免糟糕,他倒从容不迫,朗声说道:“奉劝各位,别再插手黄金匣的事。”
有位领头黑袍人说道:“这黄金匣本归梅剑山庄,被宵小盗出,本派接受庄主委托,追查贼子下落,无意争夺此物,只是本派周百川遭人杀害,这事本派绝不会善罢甘休。”
锦衣公子道:“周百川出手重伤我七弟,还口口声声说什么无意抢夺?雪刃宗只怕是接了杀人夺物的差遣。”那领头人听得此话怫然不悦,说道:“本派与梅剑山庄协定中,只有追查贼人这一条,没有替梅剑山庄夺回黄金匣的约定,又何必要出手伤人。”
苏公子低声道:“雪刃宗是一个受人钱财,专门替人办事的帮派,黑白两道来者不拒,在江湖上颇有一些声势,傅姑娘是雪刃宗的,你还觉得她是好人吗?”陆襄道:“一个人的好坏,又怎是门派能定论的。”寻思:听他们这话,周伯伯也是雪刃宗的人,我怎没听周伯伯提起过,既是同门同派,难怪傅姑娘要替周伯伯讨回公道了。
只听那锦衣公子说道:“既然没有约定,周百川出手伤我七弟,就坏了雪刃宗的规矩,应当将他清出门户,他既已不是雪刃宗的人,你们也就没理由来找我晦气。”
领头人问道:“你说周百川出手伤你七弟,可是你亲眼瞧见?”锦衣公子道:“我并未亲眼目睹。”领头人道:“你既未亲眼目睹,我们也没有人亲眼瞧见,你有何证据证明你七弟是给周百川打伤?”
锦衣公子道:“我七弟在锦运河畔突遭周百川袭击,我赶到时七弟已下落不明,我带人追拿周百川,见黄金匣在他身上,那么他杀我七弟,抢走黄金匣,此事已昭然若揭。”领头人摇了摇头,抬手一指,问道:“你说周百川抢走了黄金匣,可黄金匣此刻是在你的手中,这作何解释?”
陆襄“咦”的一声,凝目一看,只见锦衣公子手中,果真拿着一个黄金匣子,周伯伯的包裹在河里弄丢了,竟还是落到了他手中,怎么屏风后面的怪人却不知黄金匣的下落?只听锦衣公子说道:“昨日黄金匣给麒麟族抢走,我被一个神秘人纠缠住,未能追上,方才有人拿黄金匣引我到此处,我来时黄金匣就在地上。”
那领头人呵呵一笑,道:“你这话说出来也会有人相信?依我看,是你七弟偷盗梅剑山庄黄金匣,此事被周百川查出,你们想杀人灭口,周百川为求自保,出手打伤你七弟,你们欲图掩盖此事,污蔑他伤人夺物,是也不是?”
锦衣公子哼了一声,道:“黄金匣本是我大哥之物,我们只是将其索回,何况周百川的死与我无关,我虽恨不能亲手杀他,但他确非我所杀。”领头人道:“我听闻你们派出七八百号人围歼周百川,如此大的阵仗,周百川纵有天大的本事,恐怕也在所难逃。”
锦衣公子道:“昨日麒麟族抢走黄金匣后,我给一个神秘人缠住,周百川趁乱逃离,是谁杀了他,恐怕要问问你雪刃宗结了什么仇家,总之与我无关,我也无须掩盖索回黄金匣一事,孰是孰非,自有公道。”
陆襄听得此处,怔怔的说不出话,寻思:昨日周伯伯身上有伤,确有打斗过的迹象,黄金匣也确是在他身上,难道真如他所言,是周伯伯伤人夺物?他们是因此追杀周伯伯?可他们是魔教妖邪,说的话又怎能相信?这其中兴许另有诡计。
突然之间心念一动:他们当真是魔教中人?我只瞧见那妖女的蝴蝶跟踪他们,并未见他们在一处,那妖女甚至出手杀了他们的人,他们没追上我是因给什么人绊住了,并非因我落入了妖女手中,难道他们并不是魔教中人,是我弄错了?可黄金匣怎么又在他手中?
陆襄实在想不明白,苏公子见她眉头紧蹙,脸上神色凝重,笑道:“孰是孰非,难说得很呐。”陆襄心烦意乱,没心绪理会他。
只听那领头人道:“这只是你一面之词,无凭无据,难以叫人信服,况且你先前说周百川夺走黄金匣,而黄金匣此刻总是在你手中,周百川的死,你难逃干系,你该如何交待?”
锦衣公子见这批人冥顽不化,也懒再与他言语纠缠,道:“我已好言好语奉劝多时,各位再要纠缠,休怪我不客气。”这时那傅姑娘叫道:“张大哥,莫与他废话了,先擒了他,不怕他不老实交待。”领头人抬手一摆,十几人便蜂拥齐上,耳中便即听得兵刃相交与拳脚之声。
眼见他们打得激烈,苏公子笑道:“雪刃宗以多欺少,咱们去帮人少的那边。”陆襄吃了一惊,道:“他杀害周伯伯,我岂能助他?”苏公子大为奇异,问道:“周百川是你伯伯,你怎么不早说?”陆襄道:“大哥也没问小弟啊。”苏公子叹了口气,道:“那咱们谁也不帮,先躲着看戏,倘若你不听大哥的话,冲了上去,呆会儿是死是活,大哥可不管你。”
陆襄道:“不去就不去。”她心中尚无定论,一时不知帮哪边才对,先静观其变,放眼张望,这些人打得激烈,可不论如何围攻,那锦衣公子总能招架,堪堪打了好一会儿,雪刃宗终不能将他拿下,这时听得一声剑音,傅姑娘长剑一挺,朝他刺了过去,他手指一挥,便听噌噌几声,那剑登时断为几截,苏公子喝彩道:“啊哟,这是一招金光指。”
那领头人手臂一挥,断刃立时朝锦衣公子激射而去,领头人一招刚出,二招又至,只见他掌中发着光芒朝锦衣公子拍了过去,苏公子道:“好一招贯虹掌。”那锦衣公子刚躲避开断刃,这一掌已疾疾而至,锦衣公子以掌还架,便听砰的一声响,两人这掌撞在了一处。
这时那傅姑娘绕到锦衣公子身后,跟着一掌拍出,那公子已眼见她一掌打来,可右手与领头人对峙,左手挟着黄金匣,并无余力招架,那一掌眼看已至,危机之间,斗然有白影闪过,三道白练斜飞而来,一道卷住那公子腰身,将他挟开,另有两道分别打向领头人和傅姑娘,领头人抬掌将白练击退,傅姑娘却被打中肩膀,后退了数步。
只见一个白衣女子落在锦衣公子身旁,说道:“雪刃宗打伤我七弟,还想打伤我五弟吗?”陆襄认出她:是今晚那个凶巴巴的仙女。那领头人道:“你五弟杀害本派周百川,他不肯认罪,那就休怪无礼。”
正在此时,只听一阵急蹄声在空旷山野中响动,与淙淙水声相与和鸣,转眼见三只大狐拉着车轿从空而落,陆襄惊道:“大哥,车轿能在天上飞?”车轿落地停定,只见车围子紧紧掩闭着,瞧不见车轿中是何人,轿内传出个温弱又自带威严的声音:“什么狗东西,也敢在此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