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也好听呢,老太太躲进伞里,普通话说得不标准:“谢谢啊。”
她说不用谢,手举高了一些,伞往祖孙二人的那头倾斜:“您是走左边这条路吗?”
老太太说是,车靠左停着,又问徐檀兮是哪个村的?
“我家住竹峦戎村。”
老太太是河水坝上的:“那不顺路,你回家吧,不耽误你了。”
这一脚路上没有店面,又还没到村落,连个避雨的地方都没有。不过路倒不长,也就二百来米。
徐檀兮说:“我送您到前面的村庄吧。”那里有地儿避雨。
老太太本不想麻烦她,看了看小孙子,还是点了头:“那麻烦你了。”
“不麻烦。”
徐檀兮撑伞,老人家推车,后面的小孩用方言唱着本地的歌谣,应该是一首劝酒歌,徐檀兮听懂了“一杯再一杯”。
伞还是有点小了,遮不了三个人,一小段路下来,老人和小孩还好,徐檀兮整个后背都湿了。
她把祖孙二人送到了左岔路口最近的村子上,找了个户人家,在屋檐下避雨。
老太太一直道谢,给她装了一袋子烤红薯,叫她带回去吃。
徐檀兮只带走了一个,撑着伞走在铺了水泥的小路上,刚走到岔路口,看见戎黎撑着一把黑伞,站在另一条小路上。
她走过去:“先生,吃红薯吗?”
她外套差不多都湿了,披在肩上的头发也是湿的,天气太冷,她握着伞柄的手已经发青了。
“我不吃。”戎黎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祖孙二人,问她,“你认识他们?”
徐檀兮说:“不认识。”
戎黎刚刚老远就看到她了,一把红伞倾斜着,全遮在了那祖孙二人的头上,她半个人都在伞外面。
戎黎完全不理解:“有必要为了陌生人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吗?”
他共情能力差,别人的死活在他看来都无关痛痒。
徐檀兮淋了雨有点冷,唇都白了:“小孩子还小——”
老弱病残也一样,戎黎都没那个善心,打断她的话:“跟你有什么关系?”他把外套脱下,扔给她,语气很淡,“活该你冷。”
徐檀兮把他的外套穿上,穿衣服的时候,一只手拿不稳伞,晃来晃去。
戎黎用手帮她扶着,等她穿好了,他收手就走。
徐檀兮走在他后面,一黑一红的两把伞一高一低,她没他走得快,抬头只能看他的后背:“我上大学之前读过我舅舅的一本书,里面有一句话,”她用很轻柔的语气念出来,“勿以善小而不为。”
她是在回答他那个“跟你有什么关系?”的问题。
这句话戎黎知道,还知道这句话前面的一句:勿以恶小而为之。
她有很正确的善恶观,跟他很不一样。
戎黎停下来,转身面对她:“徐檀兮。”
“嗯?”
她停下来,听他说话。
“你的信我烧了。”
不知是不是风吹的,她的红伞晃了一下,雨水溅在了她的黑色小短靴上、溅湿了裙摆。
戎黎没有看她的眼睛,看着她身上穿的、他的外套,她穿着很不合身,大了太多,黑色衬得她脸色更白。
他跟她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一场雨,把黑与白对比得太分明了。她没错,与人为善没有错,是他,他“病”入膏肓,跟这个世界格格不入。
“我比你想的要恶劣得多,别喜欢我,也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他说完之后,留下她先走。
雨不见停,徐檀兮的声音被风声吹得零零落落。
“戎黎……”
戎黎没有回头,不知道她哭没哭。
徐檀兮,千万不要哭,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