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巾一摘,这不就是一只上百人的商队嘛!”
戏志才和张角眼神相交,二人都会心一笑。
“商队?咱做啥买卖?”张宝仍然不理解。
“二弟,这三百匹战马,不就是利通天下的奇货嘛!”
张角哈哈大笑解释着,满意地拍了拍戏志才肩膀。
大事议定,众人四散休息。只有戏志才望着月色难以入眠。
他不停地把玩着手中仅剩的一颗骰子。那本是他想预先卖给张角的一个破绽,没想到却低估了这位大教主的实力。
“奇货可居,此局我必胜!”
说完,他把那粒骰子悄悄丢进了深井里。
与此同时,广宗城祭坛上,“黄天当立”的大纛已经被拦腰砍断,一排排尸首堆叠在一起,垒成了一个山堆。蛆虫从伤口间爬进爬出,蚊蝇肆意翻飞,享用着腐臭的肉渣。
这种将敌人尸体垒成山堆的做法叫做“京观”,专用来夸耀胜利者的战功。
一位头戴漆纱武冠的将领捂着口鼻纵马而过,冲身旁的从将问道:“黄匪尸首怎么这么多?”
从将低声:“十万,主要是平民。”
“哪个蠢材提议的?黄匪未灭,这不是刺激各州余孽反抗吗?再说留着这么多尸体,不怕引起瘟疫吗?”
“是袁公路向中郎将提议的”
从将话还没说完,二人带着亲兵已经到了县衙门口。
此时这里已经被皇甫嵩改成了中军帐,门口两个站岗的执戟郎见到青年将领下马,向衙内高声禀报着:
“报!骑都尉曹操到!”
这一脸英气的青年将领,正是在豫州大破黄巾,并刚刚率部平定了冀州腹地的大功臣、中常侍曹腾的义孙——曹操曹孟德。
刚届而立之年的他,眼下已经官居骑都尉,是官秩比两千石的重臣了。他身边的从将,则是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族弟曹仁曹子孝。那日在山岭间,正是他险些发现了张角的行踪,只是误以为白虎所经而错过。毫无疑问,这种杰出的战略敏锐性,正是他武运昌隆的重要原因。
曹操已经拾级而上,将佩剑随手甩给身后的曹仁,大步流星的迈进了皇甫嵩的正堂。
“中郎将,两郡余孽皆平,首级已交由功曹,特此复命。”
堂中,一个儒将打扮的白发老者端坐在草席之上,手边铺着一打雒阳最为名贵的“左伯纸”,正一字一句誊抄着儒家经典《中庸》。身前,一方“左中郎将”的将印端端正正摆放在木匣中。
此人正是朝廷此次剿匪的总大将——左中郎将皇甫嵩。
见曹操到来,皇甫嵩连忙搁笔欢迎。在听了曹操的简要汇报后,皇甫嵩连连称赞,直说要给曹操记功。
“中郎将,末将直言,在城中垒‘京观’于军不利,末将建议即刻焚化,以防衍生疫情。”曹操直言不讳的劝谏,让皇甫嵩有些难堪。
“孟德啊,你说的有道理。不过这次荡平角逆,平顺天下,皆是仰赖天子恩威,正该筑‘京观’,也是袁司空的意思。”
看来袁术为了邀功,居然还下了拼爹的血本。
“角逆逃窜,若是让天下知道我们未胜先骄……”
“哈哈,孟德你看,这是什么?”皇甫嵩说着,将一个紫檀木匣推向了曹操,继续说道:“这是公路昨日山中巡逻所获,捷报已经送呈雒阳了。”
“这是角逆首级?怎么袁大将军竟然没捉到活口?”曹操已知木匣中物。
“发现时角逆已经病亡,袁公路剿灭了他们山中的贼窝,开馆戮尸得此物。”
曹操打开了木匣,对着匣中的白发老者的首级仔细观瞧,甚至下手摆弄了良久,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孟德何故发笑?”皇甫嵩见曹操无礼,脸上有些怒色。
曹操将木匣推向皇甫嵩,笑着说道:
“我笑那袁公路无知!人死后血气逆流,此时斩下首级目色苍白如鱼目。而此头眼中布满血丝,明显是人活着时一刀砍下。试想袁公路若擒此天下第一贼,怎忍杀之?一定是他杀良冒功,找来这耄耋老翁滥竽充数。袁公路不经战阵,作出此等蠢事不奇怪,不奇怪啊!哈哈!”
“可周边诸县近日未听闻此等屠戮之事啊!”皇甫嵩仍然希望曹操是错的。
“中郎将,如今各州武备废弛,这崇山峻岭间躲徭役赋税的野村小户何其多,连这县衙里的文书都记不清楚,杀几个乡野村夫能有什么响动。”
皇甫嵩晓得曹操所言非虚。连忙仔细查看首级,果然发现中了圈套。他只怪他自己也是贪功心切,没想到被袁术毁了一世英名,一声长叹,狠狠捶了下大腿。
曹操和气宽慰道:“中郎将勿忧,眼下就是角逆复起也兴不起风浪。待大军凯旋,公告天下,这真张角也成假的了。您再上表朝廷治官安民,何愁天下不定。”
皇甫嵩听曹操此言,心中似乎放下了巨石块垒,轻抚着曹操手臂说:“果然如许子将所言,孟德真是治世之能臣啊!”
“那这‘京观’您看?”曹操手指那垒成山的尸骨问道。
“现在你就去给我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