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阵阵凉风吹过,人群中一片寂静。
紧接着,伴随着杨蛮白色身影再一次挺直站好,看向众人,那片寂静终于再也耐不住寂寞。
一片喧哗,在这市集中再度炸裂!
杨蛮竟然击败了岭南国主并且,令他造成了重伤!
这个杨蛮,实力竟然已经强悍如斯了吗?杨蛮站稳了身子,定了定神色,片刻后,重新抬高了下巴,锐利视线扫过那讨论开来的众人,又是扫过城主府方向,最终又是看向了镇国府一行。
将武者圆满的岭南国主正面击败,这般战绩足以令杨蛮傲视诸方十国的群雄!
众所周知,诸方十国的武师强者仅那杨啸天一人,但尚有数十人达到了武者圆满境界,拥有十头猛虎劲力。
但这数十人中,绝对不会有人说自己有十分的把握能够将另一同为武者圆满的强者正面击败。
换句话说,武者圆满强者的实力都近乎相当,若说如同眼前这般正面打败,除非实力十分耀眼,否则难以办到!
然而今天,这很难办到的事情竟是在数息之间完成,被打败的,是那岭南国拥有神秘精神力量的国主,而胜利者竟然是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年!
这般消息,必定会再度轰动岭南国诸方十国,比之那十二岁武者之消息,还要轰动!
而杨蛮这个名字也必定名扬万里!
杨蛮视线锁定那目光灼热的盔甲男子,杨啸天,神情激动,眼神中透露出无比光芒,似是在对父亲诉说。
我办到了!
杨蛮的眼神传递着强烈的自豪,期盼从那双眸子之中,找到半分欣赏,然而,他又一次失败了。
那熟悉的冷漠依旧占据杨啸天的瞳孔,杨蛮在那面容中,找不到任何情绪。
“杨啸天,你还愣在那里作甚!”
此时的刘真,已是无法独自站立,只是被身后侍卫搀扶,才又是颤抖开口,那模样,狼狈不堪。
“这杨蛮乃我岭南国叛国之贼,我以岭南国主之令命令你,速速将要犯捉拿,否则,视作同党!”
哼,叛国。
杨蛮嘴角扯开一丝冷笑,这顶大帽子居然就是说扣就扣了。
那白袍身影转过身来,危险目光再度投向那刘真,只是一步一步,从容迈开步子,向着刘真所向,缓慢走去。
“你要干什么!我、我警告你……不、不要轻举妄动。”
此时的刘真竟是口中结巴,哪里还有半分原先那般昂藏镇定模样。
但刘真这幅模样,却当真并非他是个孬种,除去今日狼狈之态,平日里的他自然是威风凛凛。
然而不幸的是,此时的他面对的,是盛怒的杨蛮,那周身尽是滚滚如同实质一般的杀气,手中灵剑依旧紧握,那般磅礴气势,宛若杀神一般!
即便是刘真,都是无比害怕,更不要说是其周围扶持的侍卫。
此时的他们都是双目瞪圆,寸步不移。
那白袍身影却已经由远及近,距离口唇颤动的柳真,仅余半步。
那手中红芒炙热的剑影,在所有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逐渐高高抬起。
“昏君!”杨蛮狠声开口,双目恨意难消,对于这个当初将他送向死路之人,即便是一国之主,他也是无法产生任何好感,“当初你不加调查便将我杨蛮推送到了断头之台,今天,你要为此付出代价!”
粗噶的声音蕴含着低沉以及些许激动,将这么久以来的遭遇尽数倾吐,那高举
过头的火红细剑上的手掌陡然紧握,一股灼热如浪的气息顿时扩散开来。
方圆数米范围内,即使是平民,都是能够感觉到那如同实质一般的滚烫热感!
滚烫气息逐渐凝集,直到在剑身之上汇聚到一个极为凝实的地步,此时的杨蛮气息暗沉,眼神中,寒光扫过。
“蛮儿,住手!”
就在杨蛮冰冷目光直勾勾地射向国主府众人,危险气息濒临炸裂之时,那熟悉却又陌生的声音终于姗姗来迟。
屏息的国主府众人纷纷松了口气,如果这个杨蛮真的在这般情况下斩下哪一剑,那今日的局面,便是真正无法挽回!
杨蛮迟疑了一下,终于放下手中长剑,缓缓回首,只见那盔甲闪耀,昂首挺胸的威猛身影已是一个踏步再度上了这断头之台!
沉默了许久,那终于开口的人儿一开口竟便是阻止之言。
杨蛮的眼中又一次冒出热气,踱步上前,操着粗声,压着嗓子,终于是道了声:“爹。”
也就是这个时候,杨蛮终于在那冷峻面庞找到了一丝情感波动,心中不由一动。
不过那情感一闪而逝,想要再度找寻,却是不能。
“这里所有人,青莲也好,武儿也罢,你要杀便是,我不会反对,但这个人,你不能杀。”
“老爷!”
岑荷听闻杨啸天要杀杨武的言论,不由神情不解,激动开口,得到的却是杨啸天的一个表示停止意思的手掌。
杨蛮原本略微感动的眸子再度恢复冰冷,闻言只是微微颔首,眸中神色,竟是分外沉静。
杨啸天所言,对如今的杨蛮来说,都不重要,青莲、杨武两人罪大恶极,但也并非非杀不可,杨蛮已经废去了二者的一身修为,更是斩断了杨武的手臂,也算是给予了应有的惩罚。
重要的是,他已经告知众人二者所为,也算是为自己正名了,众人相不相信,杨蛮不在乎,他所想的仅仅是将真相公之于众。
“爹,”出乎杨啸天意料,杨蛮并未对他所言有所表示,却是开口,“蛮儿有些问题,希望您能够如实回答。”
杨啸天闻言,表情微瞠,明显愣了半刻,旋即嘴角扬起一抹苦笑。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片刻之后,那僵硬住的盔甲身影才是再度微动,同样冻结的面容才开口:“问吧。”
杨蛮面色同样僵硬非常,看着那许久未见的脸孔,心中酸涩苦楚,犹豫片刻,终究还是张了嘴:“爹,当初杨武将我压入狱中时,你可知情?”
此话一出,杨啸天瞳孔明显一缩,表情也是微变,嘴唇颤抖,才是操着干涩的喉咙,道:“我知道。”
那简短的答案轻轻响起,断头台上下,所有人,一片安静。
其中不少,还是悲哀地看向杨蛮,他们不是傻子,他们都知道,这个答案,对这个看似强悍的少年,意味着什么。
“那你为什么!”
杨蛮没有将话讲全,但那眸中的受伤神情,无需多说,杨啸天都是能够清楚看到。
众人的目光都是投向了断头台上那对父子,两道身影,都
是一般威武雄壮,一般威风凛凛,然而这样的两个人,如今却是一个神情受伤,一个沉默闪烁。
秋风瑟瑟,吹得众人都是有着些许寒冷,更是吹动杨蛮那单薄的白纱,虽说他武者圆满修为,这点寒冷,自然不惧,但身体承受的寒冷怎能抵得上心头的冰寒。
“你爱过娘吗?”杨蛮忍住即将盈眶的热气,话锋陡然一转。
大丈夫流血流汗不流泪,即便是将死之时,杨蛮也未曾留下一滴眼泪,他向来都是燃烬自己体内最后一份真气和热血,拼搏到底!
然而情到深处,总是难免伤心,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杨蛮面前的,是他至亲之人,即便从小这个人便是鲜有关心自己,但在他心中都是一直将他视作父亲,崇拜与追寻的对象。
杨啸天再度怔住,只是不可思议地看向那疑问的脸孔,不知这问题从何而来。
杨蛮的母亲为南方蛮荒地带的部落之女,名唤君诺,为求庇护才是被国主赐婚。
这也是为何,杨蛮之名中带有一个“蛮”字,那是君诺故乡,南方蛮荒之地的象征。
而岑荷是杨啸天在北方驻军之中结识的,陪伴他走过了风风雨雨,然而君诺的出现没能让二人顺利走到一起,这个自己深爱的女人却没能成为他的正室。
杨啸天一直不了解,为什么君诺会愿意嫁给一个自己素未谋面的男子。
并非君诺形貌丑陋,相反,君诺的那种温婉端庄之美,令人窒息,即便是杨啸天都不得不承认。
然而这突如其来的妻子却如何也无法让他产生任何好感,这也是为何大婚第二日,他便是回到了战场军营,未曾陪伴新婚妻子。
数年来独守空房,远在边疆的丈夫早已有了另外的妻子,并且有了男丁,这让君诺这个名义上的镇国将军夫人成为了众人口中的笑柄。
少女独在异乡,无亲无故,孤苦伶仃,虽贵为镇国将军夫人,却遭尽冷眼,数年时光,她也逐渐成长,终于决定摆脱这个命运。
于是君诺趁着丈夫一年一度归家祭祖之时下药,令得二人终于再行房事,虽然之后知情的杨啸天勃然大怒,决定彻底不再理会这正室夫人,但这一次却让君诺有了杨蛮。
君诺体虚,杨蛮六岁那年,便离开了人世,杨蛮清楚的记得,足足三月之后,杨啸天才是姗姗来迟,象征性地祭奠了一番便是离开,留下杨蛮与陪嫁丫鬟念慈老妪一同生活。
但是如同所有的孩童一样,杨蛮心中对于父母之间的情感,笃定不已,小小脑袋中,并不知晓二者之间发生的事情。
尽管幼时夜里噩梦惊醒时,他总能看到娘亲哭泣颤动的背影,但他从未将之归罪于自己那大英雄的父亲身上。
“我……”杨啸天清了清嗓子,正是准备作答,忽然,那情绪不稳的黑眸中陡然出现一道惊恐神色,下一秒,便是巨吼出声,“蛮儿,小心!”
杨蛮心神一动,这是第一次,杨啸天在他面前这般强烈地展示心中情绪。
不过那念头仅是瞬间,面对杨啸天的提醒,杨蛮不敢忽略,忙是将头转过,然而出现眼前的一幕却是令他瞪大了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