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年景不错,这家佃户主事的老王估摸着把租子交齐之后甚至能余下给自己大儿子盖个新房的钱。因此老王带着自家的婆娘和两个儿子从天还没亮就开始收割了,老王并不想让不期而至的大雨把他在丰年美好的梦想打碎。
人有了盼头,身体里就充满了力量。劳作了一上午的老王依旧觉得自己现在干劲十足,恨不得马上吃完午饭继续收割。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超出了他的想象。刚回到田边,就看见一个衣着朴素,却十分干净整齐的年青人带着一队官兵向自己这个方向走来。
老王左右扭头看了看,发现自己身边除了自家人以外就没别人了,看来这些人是冲着自己来的。随即他恶狠狠地瞪了两个儿子一眼,他以为是他俩中的某一个在外面惹了事,被人家找上门了。
两个儿子回以茫然的眼神,示意跟自己没什么关系。
朱棣个高步子大,很快就走到了老王一家身边。他担心自己突如其来的到访会吓到面前这些人,便用十分温和的语气做了一番自我介绍。
这不说不要紧,一说就把老王吓得跪在了地上,然后又赶紧拉了拉旁边两个还不明所以的儿子。
说实话朱棣穿越过来这么久之后,还是不太习惯接受别人的跪拜,但他对此也没什么办法,现在他还没有能力去改变这些礼法。
老王磕磕巴巴地问道:“那个...不知王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王爷责备。”
这一套是他之前跟着隔壁村的酸秀才学的,也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不是得体。
朱棣笑了笑,示意手下赶紧把人扶了起来。
“老丈不要担心,本王这次前来只是听了一首诗,这诗说的本王甚是羞愧,所以特意过来看一看田里的情况。”
朱棣没管老王有没有追问的打算,便自顾自地开口吟道:
“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
农夫心内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
这诗表达的意思甚是直白,老王一听就吓傻了:
“这这这这这...这诗跟草民没有关系啊。”
“当然不会有关系,况且本王又岂是不能明辨是非之人,这次来真的只是想看一看百姓们的真实情况。老丈一家生活可有什么难处啊?”
朱棣一边问着,一边示意后面的人准备把回答记录下来。
他这次来其实主要还是为了作秀,恰好报纸的架子已经搭起来了,便决定在第一期报纸就刊登上自己体恤民情有关的新闻,因此还特意让赵文焘安排了记录员随行。
老王嘴巴一张一合,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有什么难处?关于这点他也不知道。曾经让他感到为难的事是怎么在乱世中活下去,再之后是希望可以填饱肚子。至于现在,或许最为难的事是他大儿子已经过了婚配的年龄,自己却拿不出儿子的聘礼钱。
可是这点破事怎么向王爷开得了口呢?看着朱棣带有鼓励的眼神,老王陷入了纠结。
“没关系的,有什么难处就对本王说出来就好了。”
即使这样这么说,老王还是没能张得了口。
朱棣稍微思考了一下,往上了两步,弯腰捡起了老王在行礼时扔下的镰刀。
“这大太阳晒得,老丈你们就在一旁歇息吧,这片麦子本王来割。”朱棣说这话的时候充满了豪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干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去了。
也没等别人同意,朱棣已经走下了麦田,后来就有了一开始的那一幕。
其实也不能说朱棣完全是在作秀,他不光是为了积累自己的政治资本去做这件事。在朱棣心里由衷地可怜这些贫民。
他们从一出生下来就没有选择自己未来的权力,绝大部分人终其一生都会被束缚在自己的土地上,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他们可能永远也没机会见识到这大千世界是有多么美丽,多么地让人沉醉。
朱棣不是一个圣母,前世他对社会最大的贡献就是可以自食其力,不是社会前进的拖累。但是当他来到明朝之后,一种不知道从哪来的使命感压在了他的身上。
他脑海中有一个声音不断地在告诉他,他有能力让这些可怜的人少遭受一些苦痛。
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还是纵身一跃担起自己的责任,这都是朱棣自己的选择。
至少现在,朱棣想帮这些百姓做一些事,至于能不能解决根本问题,那就以后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