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像是天堂一般的幻境，那么同样地，也会有藏着无数肮脏与卑劣，像是地狱一般的存在。

天堂和地狱有时候隔得并不是很远，两者之间不过是一堵墙的距离。

这个城市里，高楼越来越多，道路也越来越宽广，可依然挡不住某些事物的衰败。比如说内环边缘的老城区，比如说，房子里那些散发着陈旧腐木味道的家具。或者比如说是，那些早已掉了颜色，生出铁锈的破败楼梯。

所有人都想往高处爬，想要变有钱，想要美满的家庭，想要一切美好的东西。可也有些人早已经认清楚了自己的处境，他们明白，人的命运，不是仅仅靠努力就可以改变的。

对于生在阴暗角落的人，就算你撒下了一颗种子，也很快就会被污水湮灭，最终成为泥土里的一部分，永远都开不出来花。

晏淮野就是那个生在阴暗角落里的人。

在晏淮野的生活里，是没有时间去享乐的。他身上压了很多担子，也背负了很多责任。繁忙的工作和奔波挤占了他所有的时间，让他早已经失去了属于普通人的世俗幸福，情感也慢慢变得淡漠起来。

晏淮野曾经也是有过远大的前景和机会的。没有差错的话，大学毕业之后，他理应去出国留学，回国可能会在国内创业发展，也可能直接在国外就业。只不过，世事难料，有些事情总要难以如愿。他的人生轨迹出现了偏差。

晏淮野是没有未来的人。至少，现在没有。

“小晏，送水回来了啊。”胡同里一位提着菜篮子的大妈停了下来，对晏淮野找招呼说着。

晏淮野低头答应了一句。他手上还拎着五六个空水桶，与大妈擦肩而过，从狭长的胡同里走了过去。他还要再回去一趟，把剩下的那几桶水送完。

晏淮野的家住在胡同最里面的二楼破旧顶房里，楼下是他负责送水的工作地点，当然他不止这一处工作的地方。晏淮野每天早上五点就要起来，一直要忙到晚上十二点才能回来睡觉。整天奔波在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要送水，要搬运东西，要当司机接送别人，都是什么上不了台面的小工作，不过因为做的多了，也勉强能拿多一点钱。

正在家里三楼阳台晾衣服的周蔷听到楼下的声音，从阳台电线的缝隙中看过去，果然在胡同里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晏淮野正背对着她，站在对面他家一楼的面包车边，从里面往下卸着水桶。

她脚步匆匆连忙跑下楼，隔着过道，就笑脸盈盈地喊他：“晏哥！”

晏淮野回头看着她，不过很快又转过身，继续抬着水桶。周蔷气喘吁吁地停下来，站在他面前：“晏哥，你回来了啊！”

“嗯。”晏淮野低低应了一句。

“你吃饭了吗？”周蔷问他：“中午我妈做了很好吃的肉，你要吃吗？我给你拿下来！”

“不用了，我吃过了。”晏淮野说。

“你吃的什么？在哪吃的？”周蔷又问。

“在外面吃的。”

晏淮野不管对谁说话，一向都是这个简单冷淡的态度。脸上看不出来有任何情绪。他没看她，还在不停搬着车里面的水。周蔷虽然已经习惯了，但还是在心里苦笑着想，如果有哪一天晏淮野能停下来，仔细看自己一眼就好了。

这样，也不枉费她每次见他，都特意打扮，为他穿上不经常穿的裙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