鶡冠子发出项燕、彭宗那样的疑问,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进攻,考虑的不过是防守,毕竟以楚国的国力进攻宛郡无疑是痴人说梦。可正因为此,当五万楚军大举入谷后,秦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马谷是山谷,掐死谷道秦骑无法出谷,楚军又是夜间行军、夜间运粮,进攻意图重重掩饰,等数万楚军出现在马谷,秦军设备已然不急。
“此我亦是不知。然我军此时已占马谷全境,或可进兵比阳。”沈尹鼯道。“造府已谴工匠,马谷仅是单轨,非双规而不可持。”
五十里马谷山势毗连纵横,下雪时节,谷地被士卒、挽马践踏的一片狼藉,泥泞难行。加之秦军退走时再次破坏了道路,使得双马拖曳的四轮马车只能装载四十石,仅及正常运量的三分之一。投石机更惨,第一批运了四部,有两部摔坏、一部摔伤,以至炮兵不敢再运。
可也并非全是坏处,马谷最宽处不过两里半,虽然还有更宽的地方,但真正能列阵交战的地方也就是三里左右。这个宽度的阵战不过一千列出头,一两万人堵在那,三天也攻不进。真正担心的是谷道狭长,若以奇兵循山路从中切断,而后内外夹攻,包夹中的楚军必断粮而败。可若这支奇兵不能攻破楚军,那自己也将断粮。
马谷之战,短时间是奇袭战,长时间则是补给战。故项燕将马谷一分为四,每隔十余里设一营,每营万人,使劲屯粮,以防秦奇兵反攻切断粮道。
“报将军!今日已至四十车、一百一十撵。”马谷最前线是项师,马车运粮每日两报,项稚最担心的莫过于身后某段谷地为秦人奇兵截断。
“为何少于昨日?”项稚问道。项师不到一万五千人,四十车、一百一十撵已够全军两日所食,但后方正全力运粮,半日抵达之数明显少于前几日。
“说是……说是大王要来。”军吏脸上不免带着些兴奋。大王虽幼,可英武、睿哲,与军士共食同饮、待士卒犹如手足,士伍敬爱喜爱之情不言自明。
“大王要来?”项稚使劲挤搓了几把脸,又整了戎装,方问道:“何时至我师?”
“许是明日,又许是后日。”军吏也是听粮车上御手说的。
“我已知晓,你去吧。”项稚松了口气。此处已是谷口,到城阳有两百四十里,纵使骑马,也要三四日才可到,大王估计要三四日之后方能抵达军营。
他如此想,可熊荆、彭宗一行已抵达谷口截军山。截军山广数十里,高千尺不止,更是比水发源地。马谷谷道自西北斜斜而来,到截军山下转而往南出谷。如果历史没有改变,东汉刘秀被王莽军追杀,正是逃入马谷偱入此山才消失不见。白雪皑皑,松柏长翠,青翠间又夹着不少落叶乔木。大概是山中奇寒,枯枝上不但有积雪,枝下还挂着些许冰棱。
“澶秦逾渗,惿随河湖。”原汁原味的越语比什么‘山有木兮木有枝’淳朴的多,骑在马上的熊荆看着大山巨木,自然想到了澶秦逾渗。
他有兴趣对山林吟诗,马上的寺人、史官则满脸苦色。山道单轨,为不影响输运,一行人只能骑马。马镫没有高马鞍倒是有,走个十几里没有什么感觉,三十里后两腿力歇夹不住马身,摇来晃去随时担心掉下马来。特别是右史年纪大,此时他已趴在马上,抓着鬃毛不敢放。
全线一千一百多辆四轮马车在运粮,除了四轮马车,又还有三万力夫在用辇车运粮。如果要运到最前线,马车每日可运3600石,辇车每日可运3250石,供六万八千五百人食用。只是现在运粮并非全部运到最前线,山谷内也没有六万八千人,故每日能储存两千石粟。
一万辆辇车,每里即有四十多辆。看着着来来回回的辇车,熊荆不得不有些感慨。没有水路仅靠人力输运,运粟情况下最大攻击距离为300里(10天单向路程),这个里程等于前线有多少人,输运力夫就要有多少人;如果运的是粟米,最大攻击距离为510里(17天单行路程),这时候同样是前线有多少人吃粮,后方就必须有多少人运粮。
这时候马的作用便体现出来了:如果道路易行,510里的长距离攻击,10万人只需2570辆四轮马车、5140名御手,5140匹马;1200里的作战,10万人也不过9000辆四轮马车,18000名御手,18000匹马。有马的一方,总能走的更远,运的更多,并且节省出更多人力成为士兵而非作为力夫。
楚国缺马,又缺人,又想远距离陆路攻击,那结果只能是一个:马拉铁路。
每昼夜运输500吨,1200匹马,日损耗率2.4%。这个数字不低,比四轮马车、人力辇车都高。但马拉铁路每日可行100公里,理论上(1/2.4%=41天/2)可走二十天,每天100公里即2000公里。楚军并不需要那么远,城阳距离析地不过三百多公里,4800匹马即可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