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出何言?”李信听的不太真切,是以问了一句。
“禀将军,小人说:真是荆蛮啊。”车右是个造士、他年纪比李信大,八字须,典型的老秦人相貌。因为是亲随,所以带着双板冠,没有着皮胄。“小人听闻,荆人最蛮,若待其发狂,一夫者,十人莫挡。”
荆人是何等性情李信怎么不知,看着往前奔行的后军军阵,李信下意识解释道:“大将军数扰荆人,又拿下江邑,断其粮道后路,皆为挫荆人锐气。”
“然荆人……”己军这几日干了些什么,车右或知或不知,但他还是疑惑,本该压着打的荆人为何会如此顽强。锐士阵崩他也看到了,这是面对赵军也不曾有过的事情。
“荆人士气如此,全在荆王。”李信说完又觉得自己没必要给一个亲随解释沙场之事,他语调一变,话带冷意的警告:“荆人如何你不可再多言,不然谁告你一个扰乱军心,枭首示众那就死得冤枉。”
李信平时和蔼,可他的警告依旧让车右背心冒汗,他赶忙道:“小人谨记、小人谨记,再不敢多言荆人如何如何。”
李信已不再他看,只垫起脚看楚军军阵。除去不时抛投出火弹的投火之器、一矢洞穿数人的荆弩,楚军的军旗正与秦军旗帜混杂在一起,两军正在秦军阵列里缠斗。楚军军旗突前者已至弩阵后列,眼看勉强维持的阵列就要穿破了。
近三万后军倾巢而出,前进时踏起的尘土居然让巢车上的楚军瞭望手数不清人数。弄到最后项燕不得不登高远望,以确定秦军后军增援兵力的多寡。然尘土太厚,他也只看到一个宽约千列的军阵正速速奔来,根本无从分辨这有多少人。并且,他对秦军一般留多少后军在手也不清楚、对蒙武的作战风格也不清楚。
“廉老将军何在?”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他此时忽然想起了廉颇。
“廉老将军?”彭宗诧异的看着他。“廉老将军不是与大王在一起吗?”
“在那辆戎车上?”项燕目光看向那辆插着旂旗的戎车。中军反攻,飘着旂旗的戎车也随之向前。全军将卒眼中,那辆戎车已经代表大王。
“正是。”彭宗答道,他又指着前方到。“上将军,秦军后军增援,我军当退了。”
没有预备队的反冲锋决不可冲得太远,更何况敌军正大举增援。这道理项燕不是不懂,只是晚一刻退却士卒就能多杀几个秦人,好不容易反冲上去,怎能马上退却?只有等秦人援军上来了,命令中军撤退的锣声才会敲起。
“老师以为,此时我军当撤?”廉颇也在戎车上,他喜欢站在靠近军阵的地方观战而非后军之中。夷矛阵反击冲垮锐士,楚军杀入弩阵,在熊荆看来这正是大杀特杀的时刻。
“大王以为不当撤?”廉颇笑问,他喜欢听熊荆说自己的见解。
“若我军投入游阙,或可破秦军之阵。”熊荆一支在注视战场,夷矛前冲时,他激动无比,就好像是自己冲在最前。
“投入游阙不过能击破秦军军阵,然我军如何张其破口、反卷阵后?”廉颇还是反问。
“左右二军阵势冗余,可抽左右两军投入中军,扩大破口,反卷阵后。”熊荆想了想才道,这已经不是‘并肩为战’,而是上起了兵法课。
“非也、非也。”廉颇抚须而笑,他找到了熊荆想法里隐藏的逻辑。“阵战如弈棋,落子不可悔。大王却欲将落子移往它处,不可也。”
“为何不可?”熊荆追问。在他看来似乎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中军若能击破秦军阵列,左右两军厚达七十行的队列已是无用,何不调于中军追击秦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