郦先生之言,众人闻之全然点头。其他都是次要的,防止秦人破阵才是主要的。锐士没有办法,可戎车冲阵还是有办法对付的。
“记、记之。”九年前狼孟之战,淖狡知道秦人夺赵狼孟、榆次等三十七城,但不知道秦人破赵军用的是戎车。戎车作战必须场地平整,谨慎的将领战前还会亲自走一遍战场,可这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晋国三分后,受不了颠簸、奔跑起来不能转弯的戎车不再用于阵战,战时不过作为卒长的指挥车,没想到秦军还有战时搬开拒马尸首、平整场地以戎车冲阵之术,淖狡对此闻所未闻。
“其二,须设备秦人之骑军。”郦先生再道。“据闻,五年前赵王命李牧伐燕,夺燕国武遂、方城。此战,李牧麾下骑士结队勾击燕军右军,燕军不防,阵溃而退。”
“赵国、李牧?”和淖狡的门客谋士相比,大司马府的谋士可谓见多识广,但这条据闻的消息却让淖狡很是不解,他道:“先生何处得知此战详情?”
“……”不单淖狡不解,作战局的科员也看着郦先生,想知道他从哪里听来的秘闻,只见郦先生先是紧闭着嘴不答,良久才道:“于酒肆之中。且齐国早便有文骑破戎狄之说。”
“酒…肆之中。”淖狡很想笑,可最终忍住了。“即便先生所言为真,这也是赵军啊。”
“非也非也。”郦先生摇头,“秦国侯者列国皆有,我能知秦国也能知,而天下耕战之计只要现世,秦人必取之,大冶师欧丑一事便是明证。”
淖狡本来不把郦先生所言真当回事,可一提到欧丑,他对此事当即转了一种态度——八日前,钜铁府的大冶师欧丑居然在居所失踪。此事虽未轰动郢都,却震惊了所有朝臣官吏。欧丑是谁很多人不知道,可钜铁是何物谁不知晓?淖狡当即命各县各关彻查,但到现在都没有消息。淖狡已经猜到这是秦人干的,可又不知道秦人是怎么干的,更不清楚欧丑现在是死是活、人在何处。
压下欧丑失踪的焦虑,淖狡问道:“先生以为秦人武骑士也会如赵军那般勾击我军侧翼?”
“正是。”郦先生道。“若秦军无破我左右两军,必以赵军之法,以骑士勾击我侧翼。上将军仅于左右两军各布置万名弓手以拒秦军骑军,平常或为有用,然鏖战时未必有效。”
“秦人若以骑士袭我,我军当以何策破之?”淖狡一边让人记录一边再问。
“唯有车阵。”这次不再是郦先生回答,而是作战局的其他人。“郦先生之意左右两军、乃至游阙,当以戎车、重车鱼贯相护……”
“我军绝无如此之多戎车、重车啊?便是有,所载辎重粮秣如何?”军阵正面有十四五里,后方当不少于此数,加上两侧,所需车辆大概要两三千辆。
“请大司马将此告之上将军,如何处置,上将军自会权衡。”郦先生说完便是一揖,作战局通宵考虑下来,最重要的便是这两条,其他的,便只能看运气了。
郢都大司马府,趁着最后一丝霞光,讯报及时传到了息县飞讯站。息县也不耽误,未翻译的讯文当即由数名骑手一人一份,急匆匆的驶入黑夜,递送楚军大营。而在几十里外清水河北岸的楚军大营,和各师以及项燕讨价还价半天的熊荆晚饭都没吃便沉沉睡着。今日秦军紧迫而来,就在三里外扎营,决战当在明日,他不得不放下诸事,好好睡一觉,或许,这会是他在这个世界的最后一觉。
大王酣睡,近臣、侍从,宫甲、环卫的将领们却是面面相觑,满是悲戚之色——下午议战,上将军项燕最终答应了大王的要求:开战前大王便立于中军阵列之前,好使秦人猛攻中军……
“此战之后,不杀项燕誓不为人!”宫甲卒长炎猛站了起来,他抽出新佩的骑兵刀,一刀就把束发割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