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秦军武骑士并无马镫,也无重甲,装备除了臂弩,还有秦剑,而那些持长兵的骑兵不过是乘马步兵,并不具备后世骑兵所有的全部战力。可即便这样,武骑士也让熊荆担忧,万一这些不要命只要爵的武骑士来个无甲冲锋,自己可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真是荆王!”已经行进到楚军军阵一里外的秦军将领看到了骑在小马上的熊荆,而有陆离镜的蒙武看得更加仔细:旂旗之下、宫甲之后,一个少年身着闪光的铁甲,从容听伏拜的将领禀报着什么,他脸色凝重,却不看自己这边一眼。
“荆王年岁几何?”陆离镜中的楚王蒙武估计有十多岁,这和他知晓的不符。
“禀大将军,据闻尚未龀齿。”左右之人答道,不知蒙武为何发问。
“取我的弓来。”蒙武抬头看了看,命令道。
“大将军是想……”众将吓了一跳,以为蒙武要射杀荆王。
“大将军。”弓很快取到,蒙武接过,捻起一支白羽箭便让御手往前奔驰。蒙武一奔,他身后的短兵也跟着奔跑。
秦军如此,楚军自然大惊,宫甲更是已然在前列阵,中军军官一边吆喝一边握铃,随时准备让部下冲出军阵防护大王;阵列后面的荆弩军官则在紧急准备试射。熊荆也吓呆了,秦军难道有养由基那样的人物,要一箭射杀自己。
“驾!驾!”北风吹得旌旗呼呼作响。旗下,蒙武的御手使劲策马,戎车跑的不是直线而是斜线。两侧短兵紧护着戎车,这里实在离楚军太近,说不定自己已在荆弩射程之内。
“放——!”中军之后的荆弩连长大喝一声,基准弩射出的第一支箭怒飞而去。这支弩箭飞了三百步,落在蒙武骑列的近处。
“大将军!”这下是短兵之将急了,主将如果被荆人射杀,以法他们这些短兵皆死。
“不慌。”蒙武已经张弓搭箭,但箭对准的不是熊荆,而是天空。‘嘣——!’的一声,蒙武手里的白羽箭终于射了出去,他的目标是头顶一群低飞的大雁。箭飞雁落,雁群还发出一声哀鸣,当即振翅飞得更高。
“万岁!万岁——!”秦军见主将一箭便射中大雁,又喊起了万岁。虽然蒙武的短兵只有四千人,可这四千人的呼喊让楚军落了下风。不服的楚军弓手抬头再看,雁群已远在弓的射程之外,想射一只回敬也不可能了。
蒙武阵前射雁完全是虚惊一场,熊荆汗湿后想想又觉得不对。这根本就是秦人的伐交之术——你们的大王敢于阵前观兵,我们的主将却能在你军阵前射雁,谁比谁强?
“不能丢了气势!去,让工尹刀投一轮火弹,就以我旂旗摇动为号。”熊荆吩咐左右。这时候对面秦军阵中正有一辆戎车缓缓驶来,车上仅站着一人,甚为年轻,并无弓弩。
戎车越来越近,三十步时,它被已经列阵的宫甲拦住。车上之人下车揖道:“小子蒙恬见过楚国大王。”揖后他又捧出刚才射下来的那只大雁,大声道:“知大王在此,甚幸。以岁之非时,献禽之未至,敢膳诸从者。”
蒙恬言辞很是客气,用的还是楚晋邲之战时,楚军致军勇士车右摄叔奉麋的言辞:‘由于今年还不到时令,应当奉献的禽兽没有来,谨把它奉献给您的随从作为膳食。’
射雁是为了示威,打击楚军士气;而献雁除了是古礼,更有让儿子看看这位楚国大王是何许人也的意思。外臣献礼,哪怕是敌人,只要符合礼仪也要接受才不违礼。熊荆不得不让宫甲让出一条通道,放蒙恬至身前,又让随从接过他手中的大雁。
受外臣之礼,可回赠,也可不回赠。熊荆身边没有什么好回赠的东西,只道:“邲之战时,楚秦两国尚是盟友,何故今日刀兵相向、对阵于野?不佞既然受了蒙将军之礼,当有回赠。不佞回赠就一句话,请告蒙将军:勿近我军五百步!”
五百步已经是一里半,荆弩是射程不过三百余步,蒙恬心中不信,嘴上则道:“小子谨记,回营必告于敝父。”
“去吧。”蒙武告退,上了戎车远远的去了。
“禀父亲,荆王言:既受父亲之礼,当有回赠,回赠就一句话:勿近我军五百步。”蒙恬回营后说道,将领们闻之先诧异后大笑,冯劫笑的最为放肆:“未龀之童,其言可信?他是被大将军一箭吓坏了。哈哈,哈哈哈哈……”
“未龀之王有何可惧,我军当灭此朝食。”李信没笑,可他看向楚军的目光带着深深的蔑视。在他的蔑视中,旂旗正在摇动,投石机后方亲上战阵的工尹刀疾声大呼:“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