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汽车赶到宜兴正好是中午,虽然宜兴分管文教工作的刘副市长、博物馆的赵馆长等人建议先吃饭再去参看墓葬挖掘现场,但秦自清执意要先看现场再去吃饭,不得已,一行人只好先去现场。现场并不远,一片青草郁郁的水田里,数不清的帐篷、车辆,还有警戒带围出一个方圆几公里方圆的挖掘现场。这时候是吃饭时间,帐篷外聚集着一大群吃盒饭的考古人员和各色工人;警戒带外,一些抱孩子看稀奇的当地人正指指点点,滞留不去。
挖掘工作由南京来的考古队负责,这个队长不但认识秦教授,还是他早年复旦任教时的学生。
“……是一座战国晚期的大型墓葬,规模绝对不在随州曾侯乙墓之下。”考古队长压抑不住兴奋。“国家考古队下午就到,他们……”
“不可能啊。”秦教授忍不住打断,“王子申只是王子,他的墓怎么可能比曾侯乙墓还大?”
“老师,这就是王子申墓的奇特之处啊!”考古队长浑身激动,他抹了一把汗之后很认真的道:“从目前出土的青铜器铭文推断,恐怕楚国亡国前十八年到西汉初期,这几十年的历史要全部改写……”
“小熊,还有……”听完学生介绍的秦教授准备亲自到墓葬现场去看一看,他先是叫了正在手机上回帖的老熊熊荆,又见夏Shirley期盼的望着自己,于是又道:“Shirley也来看看吧。”
下墓地对熊荆来不是第一次,只不过他的专业是史学不是考古,并不常见古墓罢了。换好专用的衣服鞋帽,一行四人进入了这个考古队长嘴里‘规模绝对不在随州曾侯乙墓之下’、势必改写整个战国秦汉史的楚王子申墓。
曾侯乙是曾国国君,墓葬1978年在随州被发现,出土的文物超过万件,是迄今为止发现的最大战国墓葬。楚王子申墓如果比曾侯乙墓还大,文物岂不是要有好几万件?带着这个疑问的熊荆一进到罩着整个墓室的帐篷便有些惊呆:
墓坑最短的一边超过二十米,最长的一边长度估计有一百米。出土的殉葬木棺、整理好的青铜器、漆器,全挂着编号像路边摊一样码在墓坑旁的毯子上。这仅仅是外围,仍见水迹的墓坑最低处,主墓穴已清理出一角,半出土的编钟排成四列、由小到大排了二十多米长。真正让人咂舌的是一个仍被深埋、只露两耳的大鼎,它两耳间距离大约有一点五米,难道说,世界上最大的青铜鼎、司母戊鼎的记录要被打破?
“老师,挖掘一开始我们就发现一个很奇怪的标记。您看,这里……。啊呀,小心滑。”下到墓坑,考古队长指着青铜鼎上的一个标记道,“就这,一只站着的凤,奇怪的是它有三个头:本来的一个头,翅膀上还有两个头。下面还有鸟虫文:‘楚…熊申,这也有点像荆字,修兹造金鉴,……以祀皇祖,以会父兄……,永用之……’”
考古队长念着生涩难辨的鸟虫文,拿着放大镜的秦教授注意力全在那只凤上。它戴着三重花冠,引颈傲然正立,其双翼是齐举平肩的,翼下还吊着些许花枝。这是常见的楚人凤饰图——列国尊龙,楚人崇凤,在楚人墓葬里看发现凤是很正常的事情。可这只凤实在有些诡异,内勾的翼尖上居然又出现两个凤头,神秘而虚幻。
“这是离珠,也就是太阳鸟。上面的花冠应该是山海经里的仙树琅玕。马山1号墓就曾出土过三头凤的绣纹,不过两者的模样有很大的不同。”秦教授收起了放大镜。“楚人认为凤是永生不灭的,即便已死,也能一次又一次的再生复活。《太平御览》里就曾引《庄子》逸文说:‘老子叹曰:吾闻南方有鸟,其名为凤,一人三头,递卧递起,以伺琅玕’。
楚人尚巫崇凤,如果……”秦教授转过身一边走一边说,墓坑积水抽干不久,脚下的泥泞让他走的颇为吃力。“如果楚王子申后来真的被立为楚王,楚人为求他永生不死,在鼎上铸三头凤也是合情合理的。”
“样子真是怪哦。咯咯……”秦教授转身后,夏Shirley赶紧凑上去看那只代表永生不死的三头凤,她没有摸,用藏在手里的苹果7静音偷拍了一张,这大概是要发到微信上去显摆的。带着些窃喜,Shirley飞快的转身,不想脚下一滑,身子猛往后倒。没反应过来的熊荆下意识要去扶她,可一扶自己也站不稳了。‘当’,他的太阳穴狠狠砸在鼎耳上。
鲜血浸染中,鼎上的三头凤渗出剔透晶莹的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