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克多,”她轻轻的说道。
“嗯?”垂垂老矣的维克多艰难的抬起他鹤发鸡皮的老手,当他不在滚烫,变得微凉的指尖,不在平滑变得粗糙的指尖触碰上少女一如往昔光滑,一如往昔水灵灵的皮肤时候,忍不住露出了一抹浅笑,他笑了笑,艰难的从喉咙处吐出嘶哑的话语。
“对不起,”他说。
对不起,没能陪伴你永生。
对不起,我太自私了。
对不起,让你伤心了。
她蹭了蹭他干枯苍老的手心,语气哽咽的说道:“没关系。”
“是吗?”维克多灰色的,浑浊的,苍老不堪的眸子突然的亮了亮,他好似透过容颜依旧的少女看到了往事,又瞧见了在那一个雪夜,一个从阴影处冲出来,用着慌张的语气小心翼翼的扯着他衣角的少女,听见她哽咽的说“先生,我和我的父亲走丢了,你可以帮帮我吗?”
他记得,那时候的她脸色很苍白,可两颊依旧饱满得像是李子一样,她看起来很迷人,光彩夺目,金黄色的头发和装饰品使她看起来魅力无穷,弯弯的睫毛和明亮清澈的碧绿色眸子,以及水润饱满的唇瓣,这些使她看起来精致得像是一个芭比娃娃。
“知道吗?”他张了张干裂的嘴唇,艰涩的说道:“我这一生最不后悔的事情,就是在那个雪夜心软得一塌糊涂的把你给带回家。”
他好似在这一瞬间年轻了五十八岁,又回到了二十二岁的时候,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博士,那个只为了科学实验动容的科学怪人,那个不动感情为何物冷漠自私的年轻人,此刻他灰色的眸子亮得惊人,微热的手却在下一个瞬间无力的垂落下来,浑浊的眼珠渐渐的失去了最后的光辉。
“维克多,不,不——”她发出一声悲痛的哀嚎,有血泪从眼角缓缓流下,晨曦的一抹阳光从窗外打入,少女被阳光映照到的肌肤一点点的被灼烧,可她却毫无知觉的握着维克多失去了生机的老手。
Monster在这时候冲了进来,他动作迅速的抱起了少女,把他一路抱入地下室,放入棺木之中。
“克劳迪娅,听着,你听着,doctor他走了,你不能因为这样就自甘堕落的死去,你知道吗?”Monster把她塞入棺木之中,少女的贝齿死死的咬着娇嫩的下唇瓣,有血泪从她的眼角处滑落。
……
“小克劳迪娅,好久不见。”道林的模样依旧是俊美无双,他灰色的眸子因为见到她而涌上一抹暖色,他轻轻的,有些僵硬的扯了扯嘴角,问道:“维克多呢,他怎么样了?”
少女并不看向他,而是望向一片灰黑的河面,暖风拂来,可她却没察觉到半分暖意,她用平淡无波的声音说道:“他在上个星期的时候去世了。”她轻轻地眨了眨碧绿色的眸子,面上的表情很平淡,平淡得让人看不出她的情绪。
道林的嘴角轻轻的扬了扬,他灰色的眸子闪过一抹讶异的神色,他说:“对不起,提起你的伤心事了。”顿了顿,他语露遗憾的问,“那你准备怎么办呢,回去还是留在这里?”回巴黎,回美国,还是……留在这里?
“道林,你活了这么长,有遇到过想留住的人吗?”她轻声问道,声音被暖风吹得有些飘渺遥远。
道林笑了笑,灰色的眸子中一片冰冷,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人,在一瞬间又拥有一片暖意,他用愉悦的声音轻声道:“有呀,但是那也没什么用,最后能陪伴我的,只有孤独。”
“是吗?”她这时候才转过身来,用不再清澈的碧绿色眸子,深深的凝视着他,开口问:“那你有后悔过吗?”
“后悔?”道林仿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扭过头,不再看着少女,而是眺望平静昏暗的水面,漫不经心的说道:“从我对画像许下愿望的那一天起,我就迷失了我自己。”当我发现了的那一天,我已变成了美丽而麻木,完美的、不变的,自己的画像。
“那你呢,你后悔和维克多在一起吗?”他问,好奇的神色闪过他灰色的眸子。
她碧绿色的眸子浮现了一丝暖意,好似透过他,又瞧见了当年的一幕幕过往。
脑海深处,回荡起似曾相识的低音,那人在轻声念叨:
夏日蓝色的夜晚,我将踏上小径,
拨开尖尖麦芒,穿越青青草地:
梦想者,我从脚底感受到阵阵清新。
我的头顶凉风习习。
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想:
无尽的爱却永入我的灵魂,
我将远去,到很远的地方,
就像波西米亚人,
顺从自然——快乐得如同身边有位女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