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良,怎么了?”莳七声音轻柔,抬手轻轻抚摸上他的脸颊。
梳妆镜上的血迹已经被擦干净了,地上的狼藉也被打扫了,他一定发现了吧。
莳七若无其事的凝着他笑,冰凉的手被他紧紧的攥住,这不是六月吗,她的手却尽是冰凉,怎么也捂不热。
宋以良强迫自己调整好情绪,他不能被击垮,他若是也垮了,鹤清该怎么办呢。
他的大掌轻抚着她的发,张了张嘴,半晌才哑着声音说:“没事,鹤清,你好好休息……”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也不知道她在上海经历了什么,为什么请来的所有医生和大夫都说她时日无多,怎么他才和她相聚,就要失去她了呢?
他听见那些医生战战兢兢的说出诊断时,生平第一次情绪失了控,几乎是下意识的拔枪对着他们。
他不接受,什么叫身体开始衰竭?什么叫气若游丝大限将至?他的鹤清明明昨天还是好好的,庸医!一群庸医!
可纵然他万般自欺欺人,当莳七再一次在他面前昏过去时,他顿时手脚冰凉,浑身的血液像是被冻住了一样,那种近距离感受她随时可能离开他的恐惧,瞬间侵袭了他。
偏生她醒了之后还笑盈盈的看着他:“骗到你了。”
她眸中润着一层微亮的光,唇角的笑意一如既往的温柔,他定定的看着她,薄唇紧抿,一双深邃的眸子里布满了红血丝。
他的手在她头顶顿了顿,好容易止住颤抖,轻柔的抚着她的发,才扯了个生硬的笑:“别闹了,乖。”
他强忍住喉咙处的酸涩,将她哄睡下了,才缓缓走回书房。
关上门的一瞬间,他全身的力气像是被人瞬间抽离,跌坐在地上,这么多天的情绪如山洪般爆发,他捂住脸,泣不成声。
她骗他,都这个时候了,她还怕他担心,哪有人捉弄别人会昏睡整整一天一夜的,她怎么这么傻呢?
什么家国,什么大义,他都不要了,他只要他的鹤清。
从那日之后,但凡没有事,宋以良一定是在家的,只要离开她片刻,他的心就慌得厉害,军中的上司自然也听说了这件事,站在宋以良面前良久,才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出去了。
新婚太太命不久矣,任谁都难以接受,故而落在宋以良身上的目光多多少少都带了些怜悯。
可宋以良不在乎,他的眼里现在只能看见鹤清了,只要她还好好的,还能笑意融融的和他说话,他愿付出他的生命。
为什么得病的不是他呢?鹤清失去的太多了,为什么连她最后的生命也要剥夺?
不,如果他们俩人中一定要有一个生病离去,他希望最后失去挚爱的痛楚留给他一人承受。
阳光从浓密的树荫中漏下几缕洒在地上,如剪碎的了金子。
整个院子寂静无声,树上偶有几声蝉鸣,破坏了原有的宁静。
宋以良放轻脚步,应该在午睡吧,天热了,鹤清贪凉,总是软声软气的和他说热,他却担心她的身体,不让她长时间吹风扇,今早还和他赌气来着,他对她百依百顺,唯有这件事不能答应她。
他轻轻转动门把手,悄无声息进了屋。
可空无一人的卧室让他瞬间懵了,明明是夏日,可身子却像置于极寒之地。
他双拳紧握,眼眸通红,浑身止不住的发抖。
她去哪儿了?不要他了吗?
若是她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很有可能会做出离开的举动,她太懂事了,懂事得仿佛和原来他了解的鹤清完全是两个人,所以他才瞒着她,生怕她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