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顾一个孩子,要操心的自然不仅仅只是简单的喂饭问题,他的饭菜是谁采买的,是谁清洗的,是谁做出来的,是谁端过来的,吃不完又是谁拿了去?
他的衣裳是什么料子,从哪家店采买的,花了多少银子,又是谁做的,选了什么花样子……等等等等。
有人说,给我一根杠杆,我就能撬动整个地球。
林娇娇觉得,给她一个切入点,她就能理清以某个人为远点,蛛网般向外辐射的人际关系和人物心理,然后对症下药。
这是老师教她的第一课,也是最重要的一课。
林娇娇从盛哥儿入手,润物细雨般不动声色的查探、观察着整个锦乡侯府和锦乡侯府上下,她不能留任何一个隐患在这里!
很快三十到了,林延平在三十的早晨赶回了风雪城,夏美人却没有跟她一起,林延平对锦乡侯夫人的解释是,夏美人在江南还有事情没有处理完。
下午四五点时,锦乡侯府镇守华雍关的老少爷们都回来了,林娇娇看着一个个比自己年纪大,比自己长的高大的大小侄子们排着队给自己行礼,叫自己七姑姑,表示自己实在压力山大。
一直没露过脸的林二郎林延善也回来了,林延善冷峻寡言,对着林娇娇也没几句话,看她的目光中却带着温暖的光。
原主这六个兄长,虽然性子各不相同,对她的方式也各不相同,却都是宠她宠到了骨子里去。
当天晚上,一家老小围着一张大大的圆桌热热闹闹的吃了团圆饭,又围着花厅的长炕守岁。
许是锦乡侯府上下真的是许久没有聚的这般齐了,又许是最闹腾的林延昭不在了,守岁期间,所有人都没有出花厅半步,三两成群的围在一起吃着瓜果说着闲话,逗着年纪最小的盛哥儿。
林延空怕林娇娇无聊,教她和霍宜之玩西秦女儿家最爱玩的凤衔珠,又拉了几个年纪小一点的侄子作陪,满室皆是欢声笑语。
到了午夜十二点,震天的鞭炮声响了起来,一家人笑闹着吃了饺子,连早就睡熟的盛哥儿也硬被摇了起来,塞了一个饺子下去。
吃过后,小辈们给长辈们拜年,拿了厚厚的红包,便各自散去。
年关年关,上辈子,懂事后的每一年除夕对林娇娇来说都是一道关。
过年要准备各种各样的吃食礼品,要走亲访友,事事都要钱,一进了腊月,林娇娇就开始提着心,生怕生父生母一个心血来潮就要卖了她换钱。
后来,她上了大学,遇到了老师,过年便是师徒两人形影相吊,相互嘲讽。
老师笑她找不到一个品貌皆优的好男人嫁了,生几个胖娃娃给他玩。
她笑老师一大把年纪了还骗不到一个好姑娘给他生娃娃,反倒惦记人家的娃娃。
这般温暖、踏实又热闹的年,是她从来没有过的,是她从各种文字、图像的资料中时时看到,却从来不敢奢望自己也能有的。
林延空和林延平一直将林娇娇送到了房门口,林娇娇将霍宜之送回了房,站在主屋高高的门槛上看着林延空、林延平一左一右,相隔至少一丈以上的背影,突然就生出了一种猛烈却毫无来由的不真实感来。
巨大的恐慌海浪般迅速攫住了她,她的心猛烈的跳了起来,恐慌下,她猛地跳了出去,飞快朝林延空和林延平跑去。
林延空和林延平都是习武之人,几乎瞬间就发觉了身后的动静,忙回过头来,见林娇娇朝自己飞奔而来,同时迎上几步张开手臂,异口同声,“娇娇儿,怎么了?”
同样担忧关切的话语,同样温暖可靠的臂膀,林娇娇迟疑了一会,扑进了林延空的怀抱,搂住他的脖子,“四哥,我晚上要跟你睡!”
林延平缓缓收回手臂,垂下眼,遮住眼中的黯淡和淡淡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