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为自己接生时十五岁的她，而今十九岁，稍微长高了些，女仆头巾下悬着几缕卷曲的棕发，脸也显得更加成熟，唯一没变化的可能是鼻梁位置那一排雀斑吧。早在十二岁时接生二少爷的也是她，心灵手巧，深受大家信赖，是上年纪的女仆长——萨缪尔女士的得力助手。

她称呼自己作艾尔小少爷，那是自己在这个新世界的名字——艾尔·弗雷明莱恩，赛肯城贵族弗雷明莱恩家的第三个儿子。

比起这个较长的名字，他还是更愿意称呼自己舒憬，更加亲切，即便记不清「舒憬」二字从何而来。

而「舒憬」二字在自己掌握的原地球语里的读音，与迈恩大陆语发音有很大不同，所以他并没有向别人介绍自己真正的名字，也觉得没那个必要。

“找个位子坐下吧，汉娜。”舒憬以稚嫩的童音劝告道，“之前不就说过了吗？为什么这么久了你还站在那儿？”

十分空旷的图书馆，平安盛世下赛肯的学者不多，大部分基础知识靠教会成立的学院就能获取。

因为这城是繁华的商业中心，比起当学者，平民经商收入会更可观，另一方面甘于享乐的贵族也对图书馆没什么兴趣，放眼望去这一张张整洁长桌只有舒憬一人，相信那几排书架后面，视野阻挡下的桌子，也没有观阅者吧。

“这怎么行~”汉娜略显惊慌的摆摆双手，“图书馆是为贵族与学者服务的，我这样的下人，只是以艾尔小少爷的随从身份进来的，没有资格享受这里的座位...”

“坐下，这是命令。”舒憬严肃道，虽然那幼小的声音让人感觉不到严肃的魄力。

“...是...”汉娜小步的来到舒憬身边，无声拉出椅子坐下，对这三少爷，从来不会以哄小孩的语气跟他讲话，完全不敢...

年仅四岁的舒憬已是这间图书馆的常客，他目前人生四分之一以上时间都花在了这儿，前半年学习了文字，到能通畅阅读书写，可算得上是神童了，因为一个原因，家里并不张扬。

图书馆馆长本·克莱夫每次都对身为贵族的他十分恭敬，也很疑惑，为什么一个四岁的小孩子行为举止如此成熟，不怎么相信他来这里是真的有看懂书籍的，但也不会多嘴，因为弗雷明莱恩家的夫人，对三儿子偏爱有加。

这种偏爱，有一定成因是谣言带来的愤懑感，坊间传闻黑发黑眼、东方面孔的三儿子艾尔，是弗雷明莱恩夫人的野种，但夫人是金发，浅绿的眼睛，要真是这样新生的艾尔也不会一点夫人的特征都没有，所以这样的传闻并不能站得住脚，也产生了另一种传闻，艾尔是夫人的难产儿死后，抱养的孩子。

在风神卡泽教的教义里，生出死胎是因为犯下忤逆神的罪恶，遭到了风神大人惩罚，所以尤其是贵族妇女并不会承认自己做了教会眼里的恶行，也受不了旁人异样的眼色、言语，会抱养一个外来的孩子取代自己没能活着生下的婴孩，是贵族里许多人心照不宣的事。

但想到弗雷明莱恩夫人抱养了个东方的孩子，怎么看都不是明智之举，受到的质疑越多，弗雷明莱恩夫人就越加袒护自己的孩子。

馆长可不想得罪这三儿子，遭到弗雷明莱恩夫人的刁难也是不好受的，也许只要这孩子在夫人耳边一句话。

深居简出，一切出行皆有下人陪伴的舒憬，不曾听过自己的传闻。

只是从馆长本那里得到的尊敬感，让舒憬意识到自己是个有一定权力的人，如此空旷的图书馆，闲置的桌椅提供一个位子给仆人，并不影响到什么，相信馆长不会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