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锁一落,沈知鹤就起身,正正对上孟靖怀的脸,语气平静,是肯定:“帕子是你做的。”
孟靖怀低低地嗯了一声。
沈知鹤忽然笑了一声,笑得孟靖怀心神一荡,只看着她。
“孟靖怀,”沈知鹤唤他全名,远山青黛拟她柳眉风姿,眸中却是隐晦的神色,她声音很轻,喃喃着,是叹又像是自问,“你这又是何苦呢。”
你这又是何苦呢。
孟靖怀听她如是问道。
深邃的目色中覆着一层霜般的薄雾,孟靖怀后退一步:“昨日你八抬大轿入我孟府,天下皆知你是我的妻,你又何苦拒我于千里之外。”
“你明知……”
“我不知。”孟靖怀强硬打断她。
沈知鹤静默,他的眼神像淬了血的玉,只睨一眼,便让自己心如擂鼓。
半响,沈知鹤率先移开视线,她扣上妆匣,语气软了几分:“到时辰去敬茶了。”
说罢不再看他,唤了声莺儿。
未等莺儿入内,孟靖怀轻轻留下一句:“母亲性格有些强硬,心是不坏的,你莫怕,我去外头等你。”
说罢转身出去。
莺儿为沈知鹤披上披风,云锦披风上织着金镂彩的繁复妆花,领处系打了极为规整的花结,她吸了吸鼻子,小心翼翼扶着沈知鹤出去。
沈知鹤瞧着她的模样,心情好转了些,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夫人受欺负了。”莺儿喃喃低声。
沈知鹤不禁失笑。
莺儿是从小跟着自己的侍婢,是母亲教养的,比自己还小了一岁。
“我没有受欺负,多大了还哭鼻子。”沈知鹤轻轻打趣了她两句,莺儿才重新展露笑颜。
走到外阁,只见孟靖怀背手站在那里,沈知鹤收了笑,稳步上前,两人向外走去,只是沈知鹤在距他半步之后。
妻不可与夫一般并行,这句话教导嬷嬷可教得清楚。
绕过边角角镂玉雕琼的长廊,直通正房里殿外,殿内整整齐齐地站着两排媵侍,个个都屏气凝神,低头不语。
看来这孟老夫人不是一般地讲规矩。
嫁来前,沈知鹤就听人说过,孟老将军出身寒微,是靠自己双手打下的官职,如今虽被夺了兵权,可帝却仍重任于孟靖怀,而孟老夫人则是出身名门,是正统人家的娇女。
这样想着,沈知鹤已站定在殿内,她守着规矩垂眸没有看堂上二人,直到孟靖怀见了礼,她才跟着行礼,抬起头。
孟老将军颔首,多年征战的气势即使穿着便服也没有消退半分,不怒自威,而一旁的孟老夫人则是手握佛珠,凝眉瞧她。
沈知鹤心一紧。
婆子端上两杯茶,孟靖怀屈身敬上,孟老夫人看着他,眉目间总算露了丝笑意,轻呷一口,婆子在一旁说了几句吉祥话,也就过了。
到沈知鹤,她端起媵侍沏来的茶,是滚烫的,可面上不显分毫,她上身微微鞠躬,垂眸恭敬道:“儿媳敬上。”
孟老将军嗯了一声,接过茶饮下,没有说什么,沈知鹤松了口气,重复之前的动作,却在下一刻感觉指尖一痛。
啪。
上好的白瓷杯碎裂在地,落地声是那么的清脆,滚烫的茶水尽数洒在沈知鹤手上,迅速红肿起来。
新儿媳敬茶时故意打翻茶杯,这是旁人看到的结果。
“我孟家,当真是娶了个好儿媳。”座上孟老夫人嗤笑一声,看着跪在地上的沈知鹤,声响响,“这茶,不喝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