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师节刚过去两天，文羽风就碰上了一件颇为尴尬的事。

这天上午九点半，下课铃声响起，翠溪心悦学校长达一小时的大课间开始了。

文羽风停下手头的工作，准备走出校长办公室，去球场上活动活动。

这时，初三（1）班的班主任程菲老师在外面敲门。

“请进。”

程菲老师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位陌生的老师，还有两名学生。

这位陌生老师看起来很严厉的样子，两名学生则是满脸不高兴。

程老师介绍道：

“文校长，这位是吴淑芳老师，在青陵县实验中学任教。”

文羽风热情地伸出手：

“吴老师你好！贵校多年来一直是咱们县排名第一的初中，还望多多指教。请坐！大家都坐下说吧！”

吴老师浅浅握了握手，点了点头，随即落座，反应颇为冷淡。

程菲老师为了打破尴尬场面，赶紧继续介绍：

“这是我班上的郑思敏同学和郑思聪同学，双胞胎姐弟。吴老师是姐弟俩的小姨。”

“这对姐弟我有印象，咱们学校唯一一对双胞胎嘛！”

文羽风热情地跟这两名学生打招呼：

“我还记得，你俩的家是在云中村，对吧？那里景色真不错！”

姐弟俩都没答话，只是点点头，挤出一点微笑，似乎有心事。

吴老师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文校长，我想尽快给俩孩子办完转学手续，再去寝室收拾东西，然后坐车赶回县城，下午两点我还要上课。请见谅。”

“转学？为什么要转学？出啥问题了？”

文羽风非常诧异，扭头看向程菲老师。

程菲老师苦笑着摇摇头：“还是请吴老师详细说说吧。”

吴老师表情决绝：

“行，那我长话短说。贵校几个月前开始招生时，我对贵校的师资力量很心动，于是就以家长的名义，给敏敏和聪聪报了名，让俩孩子从翠溪中学转入你们学校。可是现在，我后悔了，我对你们学校的教育创新很不放心，俩孩子已是初三学生，中考开始倒计时，哪还有时间搞那些花里胡哨虚头巴脑的创新？中考考不好，前途很渺茫，再好的创新也是白搭！”

原来，郑思敏和郑思聪的父母，长年远在广东佛山打工，姐弟俩从小学开始，每年寒暑假跟小姨吴老师相处比较多，小姨对待他们就像自己亲生的孩子一样，既倾心关爱，又严格要求。

心悦学校刚成立，开学还不到半个月，就有家长投出不信任票，领着学生找校长要求转学，这也忒没面子了吧？

文羽风尴尬地搓了搓手：

“吴老师先喝口茶，我有几个疑问想问问你。”

“我不渴。你问吧。”

“你对我们学校哪些创新举措不放心，不认同？也许我可以详细解释一下。”

吴老师火力全开：

“首先，你们学校对初三住校生的作息安排，太宽松了，太悠闲了！早上六点半才起床，晚上九点一刻晚自习下课，学生寝室十点钟就早早熄灯睡觉。每晚睡觉时间占去八个半小时，午休还有半小时，这也太浪费了吧？”

文羽风和颜悦色地解释：

“不，这不叫浪费，这叫科学。国内外健康领域和教育领域，很多专家都认为，充足的睡眠，对于青少年儿童的成长发育和身心健康至关重要。算上半小时午休，小学生每天要睡够十小时左右，初中生要睡够九小时，高中生要睡够八小时。”

吴老师冷笑起来：

“呵呵……就算是有科学依据，事情总得分个轻重缓急吧？你看看别的学校，哪个不是要求初三高三学生争分夺秒地学习？很多学生非常勤奋，废寝忘食，每天只睡六七个小时，刻苦学习，只为考个好高中好大学。中考高考的竞争有多激烈，有多残酷，文校长不会不知道吧？当然，那种富贵人家子女就读的私立贵族学校，学生不用参加中考高考，毕业后直接出国留学，那自然无需吃苦。难道你们心悦学校要向贵族学校看齐？可是你们的学生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没那么好的命啊！”

文校长正色回应：

“我校学生的家境，我当然清楚。可是我更清楚，学习确实需要勤奋用功，但更需要效率和技巧。占用学生的睡眠时间，牺牲学生的身心健康，以此为代价，极其低效地提高学生的分数，可往往还是事倍功半，这是老师的耻辱，更是校长的耻辱！”

“效率？技巧？你说得倒轻巧！我在实验中学当了十几年的数学老师，担任毕业班班主任也有六年，我来告诉你，在一分干掉一操场学生的残酷竞争面前，题海战术才是取胜的根本，熟能生巧，这才最保险，什么效率都是浮云！普通人家的孩子，再苦再累也要坚持刷题，必须付出必要的代价，才能拼过富二代！轻松快乐就能收获成功？这是美丽的幻想而已！”

文羽风正要反驳，吴老师伸手示意：

“文校长，先让我说完。说到轻松快乐，我想起来了，你们学校的核心理念就是心悦教育。什么是心悦教育？我看就是快乐教育，换个名字而已，换汤不换药嘛！很多年前就有人提出快乐教育的理念了，你们算不上创新。”

文羽风又想反驳，吴老师再次伸手制止：

“先让我说完，好吗？我们实验中学，真的是十几年前就开始搞素质教育的实验了，说什么要根除应试教育的弊病，要给学生减负，要让孩子们快乐起来，可结果呢？理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只要中考高考没变，什么素质教育快乐教育，都没法搞下去。你们学校要给学生充足的睡眠时间，要他们参加大量的户外运动，每天上午一小时的大课间，下午一小时的大课后，初三学生也不例外，真奢侈啊！还推荐他们阅读大量的课外书，敏敏上周末带回家的都是闲书杂书，都火烧眉毛了她还有心思看闲书，这让我怎么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