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泽今日照常跑到城外江边,捧着书卷听着滔滔江水在地上写写画画。自那日被郑观警示了一通之后,她也学着上官川的样能躲则躲,不然成天看着徐文仁在眼前晃,她能被膈应死。
逃避虽然不能彻底解决问题,可架不住这样心里真能好受些。
郑泽停下记录的笔环顾四周山川对坐在一旁的上官川感叹道:“天地山川真是奇巧。冬天明明吹的是西北风,可被后头的两座山一挡,竟被挡回成了东南风。难以置信。”
“这天地间奇异的事物还有很多呢,公子若有机会真该亲眼瞧瞧。”
“瞧不瞧的,哪由我说的算啊……”郑泽自嘲地笑笑,说到底她算什么不得了的人物,莫说别人了连自己的事情她也做不了主。
上官川知道自己怕是说错了话,坐在一旁安静不语。最近郑泽一直郁郁寡欢的样子上官川都看在眼里,他大致能猜到那晚她去向郑观提议的结果不太遂意。唉,这些事务底下藏着的弯弯绕绕从无到有再到如今已经发展了数百年,从来都是只进不退的,她一个小姑娘又能改变些什么呢。
“我好像能明白先生的心境了。”
听郑泽忽然来了这么一句,上官川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郑泽自顾自解释着,眼睛里不复往日的神采飞扬:“待在一个令自己生厌的地方、一个想躲却躲不开的人旁边,可真是难过。”她转过头来对上官川勉强出一个自嘲的笑脸,“待在我身边,你一定烦死了吧。”
看着眼前人略显疲惫的笑脸,上官川摇摇头衷心说道:“我呆在公子身边确实是心有顾虑,可那些顾虑是因为朝堂官场,并非是因为公子。公子聪颖伶俐,世间难得,怎会不招人喜欢。”
郑泽笑着垂下眼,将眼神移至别处。上官川说得由衷。郑泽明白上官川一直以来所尽力逃避的是朝野纠葛,可即便他此刻帮她剔除得再干净,她郑泽的背后也依旧是势力林立纷争不休,她甚至会是斗争的中心。
她逃不掉的。
郑泽回过头,依旧洋溢着笑脸。即便聪颖如上官川也看不清楚这副笑脸之下藏着的是欣喜还是悲戚,是失而复得还是求之不得。她笑着,小心又期待地对上官川一字一字地说着:
“真希望你能陪我久一些。我的身边,已经很久没有像你这样的人了。”
上官川也不知道为何郑泽突然说出这样沉重的话语,又似诀别又似挽留,万般情重凝汇至此。他深知在郑泽身边多一刻便是多沾染是非一分,可在这一刻,就在这一刻,他从她眼中的浮光幻影里看到了自己——只有自己。
他什么也顾不得了。
“好。”
眼前的姑娘得到了许诺,弯着的眼眸揉皱了水镜波光粼粼,一声笑音恍若叹息。
两人相望,之间只余川泽涛涛。
“子善……子善!你在这啊,叫我好找。”一个年轻的男子踏着轻快矫健的步子飞奔而来。
郑泽收回眼神回身看过去,原来是孙鹤。一转眼的功夫她又恢复了以往的潇洒模样:“怎么了,我这正听先生讲课呢。”
“大将军找呢,有要事相商,赶紧吧。”孙鹤向上官川点头示意,把郑泽扶起来给她拍拍衣袖上的尘土带着她往城里去。
才走出几步郑泽似想起了什么要事复又返回来,小跑到上官川身边悄声说道:“往后私下无人之处,先生还是叫我‘姑娘’吧,我挺喜欢你这样叫我的。”
颓丧了几日的姑娘恢复了神采奕奕,抛下一句“甜言蜜语”就一溜烟跑出去,再也不管后头被这话砸得回不过神的人。
孙鹤见她神秘兮兮的问道:“你方才和上官大人说什么呢?”
郑泽眉眼一挑:“秘密!”
孙鹤也不欲真去计较这里面的秘辛:“罢了,只要你能别再耷拉着一张脸怎样都好,还是上官大人有本事能哄你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