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来休息,沈寒日日同沈梅腻在一起,倒不觉得无趣。
等到他再去府衙,各类事情处理得当,广平郡素无大事,来去不过些公文文书、调遣任职之类的事务,看起来繁琐,实则无须花费太多心力。
更多时候,反而是各种宴会邀请,沈寒初到,并不能一味推诿,便选些请柬前去赴宴。宴会同王都一般无二,奢侈享乐之风盛行,沈寒往往独自饮酒,即便有官员前来交谈,他也是面色淡淡,时日久了,便传出“冷面二郎”的称呼。
时至暮春,草长莺飞。沈寒不得已在外赴宴,算是熟悉广平郡的各处官员和当地富商,时常不得空回去,沈梅终日无聊,换上普通妇人的装饰,带着个丫鬟出门转转。
繁华远不及王都,但能够出来透气,沈梅终究颇为高兴。丫鬟擅长讨好迎合,遂带着沈梅前去广平郡有名的首饰铺,沈梅原不肯,可转念想到沈寒,又踌躇着进去了。女为悦己者容,若是沈寒喜欢,她自然欣喜。沈梅小时候规矩严,从未存过这些心思,只是如今情难自抑,倒不必去计较了。
沈梅打量着店内的首饰,见金钗玉簪,翡翠耳环,都是价值不菲的物件。沈梅看后,不置可否。店主看她衣着普通,遂起了轻视之心,轰她道:“哪里来的粗野妇人,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出去,出去,别挡着小店做生意。”
丫鬟正要同他理论,沈梅拦住,道:“纵使我买不起,难道看看也不成?殊不知你认为买不起的人便一定买不起吗?”
店主道:“本店里的东西,像你这般的普通妇人,自然买不起!本店出售的金银首饰,都是给贵人家的女郎姬妾用的,没工夫在你身上浪费时间。”
沈梅道:“贵店开门做生意,原来只是做贵人的生意,这做生意,也要分个三六九等,尊卑贵贱吗?”
店主似嘲笑她,“你可曾见过,贫妇同贵人姬妾一般穿着?人既然分三六九等,这做生意是服务人的,自然更要分三六九等,不然我把珠宝送给贫妇,把木钗送给贵人,那还做什么生意?”
丫鬟愤愤,沈梅叹道:“原是此理,罢,我们走吧。”
丫鬟跟在她身后出去,犹自不平,“主子,你怎么不说你的身份?看他还嚣张得起来?”
沈梅停步,看她,“我本不是什么贵人,有什么身份可言?说到底,我同他们并没什么不同,他们以珠宝易财,我以容色易财,都是生意人。”
“主子怎么拿自己同他们相比?”
沈梅淡笑不语,或许唯一不同的是,她在交易之中动了真心。
自此一事,沈梅没什么心思逛店铺,倒是随意走走,看看此地风景。不知不觉到午时,沈梅都不觉得累,看来近日在屋中待得太久了,丫鬟随她前去一处小客栈吃饭。沈梅来得早,便在靠窗的位置上坐下,她闲来一人时,话语极少,因她较为随性,丫鬟并不拘谨,在她旁边叽叽喳喳说着什么,沈梅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
少顷,客栈人满为患,沈梅的桌上摆上几盘菜,看见小二忙碌的身影,随口问:“平素里,生意一向如此好?”
小二边摆菜,边道:“自从半年前颍川郡战败,落入敌手后,官军一路败退青州随安郡,我们广平郡虽隶属济州,但因同青州相连,不少青州流亡人士涌入过来,夫人若是在城外看看,就能看到诸多流民。”
小二离开,沈梅仍然在思索刚才的话,原来,颍川郡已经战败了吗?沈梅想,她念念不忘的家乡终究回不去了。
一顿饭味同嚼蜡,沈梅勉强用完,神色淡淡,倒是丫鬟不知世事,欢喜地吃着,沈梅静静等她,倒让她觉得不好意思,不自觉停下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