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安平淡地说道:“吃早餐,我送你去上班。”
许卓琳看着眼前的便当盒,没有拒绝:“谢谢,不用送了,我自己打车。”
“高峰期不好打车,我今天回学校,顺路。”
便当盒堵在她与电梯之间,许卓琳只好接过。
他们之间的相处开始有些陌生人之间的恭敬味道。虽然还是一起吃早餐、准时下班的话会一起吃晚餐,之前,许安会想方设法地与许卓琳说上几句,许卓琳也会主动地跟他分享一下工作上的趣事,他们都是话少的人,但都在尝试变得更亲近一点。而现在,一朝回到解放前,他们遵从自己的本性,除非必要,他们很少挑起话题。对于许卓琳来说,并非有意地生疏起来,只是目前她有着比处理与许安的关系更焦头烂额的事情。而且她向来不知道如何拒绝,就是因为不知道如何处理拒绝之后的事情。许安则是在犹豫自己是该退还是该进,网上给不了相同的案例建议供他参考。
“我找到房子了。”许安找房子的进度在许卓琳同意让他入住她们家后按下暂停键,他想这样可以让他们拥有更多相处的时间,他可以有更多的机会。而在某天深夜,他起床看到从常年紧闭的她爸爸妈妈的主卧底下的门缝中透露出的些许光线,纵然在黑暗中显得那般微不足道,也万分刺眼,如同她次日清晨起来是难以掩饰的红肿的眼。在他因为他们的“同居”而喜出望外时,他不知道她因为他在多少个深夜只能够默默地压抑自己的难过,他好像失败了,他不知道从何下手,他能做的只有给她一个完整的独立的空间。
许卓琳对于许安突如其来的消息显得很吃惊,想到可能的原因时羞愧地低下头:“你可以住在这里,上下班方便。”
“就在附近。”
许卓琳不知道该如何挽留:“你……”
“晚饭我会尽量过来,你要注意吃早餐。”许安平平的语气仿佛在说一件可有可无的事情。
四目相对,许卓琳的眼眶迅速湿润起来,当第一滴眼泪滑落下来,她埋下头掩面自顾自地哭泣。许安的离开宣告就像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般,她想起积压在自己身上所有糟糕的事情。最终,她趴在桌子上痛哭流涕,头痛也在这时候悄无声息地补上一脚,她握紧了拳头。
屋子里充斥着许卓琳肆无忌惮的哭声,许安半腿蹲在她的旁边,他温热的手掌试探地覆盖在她的手背上,另一只手轻拍她的背部。好一阵,许卓琳才终于得到平息,许安的腿已经发麻,费好大劲才站起身。他为她拿来纸巾,坐到她的旁边。
“我怀孕了。”许卓琳不敢面对许安可能失望的表情,猜测他的话语,他没有说话,她艰难地想要凭借微弱的呼吸声来判断他的情绪。还是没有开口,许卓琳扭头看向他。
“他知道吗?”
许卓琳摇头:“前几天测的。”
“要告诉他吗?”
她沉默地看着他,似乎想从他那里听到答案,而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苦笑着弯起嘴角,摇头:“都结束了。”
“想生下来?”
许卓琳没有回答,玩弄着手指。
“打胎对身体不好。”
许卓琳的眼眶重新蓄满泪水。
“生下来吧,我养你们。”
像被蛊惑般地,许卓琳看着眼前的男孩,在她眼里一直稚嫩的许安突然变得一个真正的成熟的男人,让她刹那间产生可以依靠的感觉。他懂她所有的难过,他们是一个世界的人,普通的人,他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她想起陈婶每次欲言又止的表情,她知道,像她这般无父无母的人,是不被多数家庭接受的。许安不会,他跟她是同一类人,他们可以互相取暖。所以在许安的脸慢慢贴近时,她闭上了眼睛,她很累了,也许是时候停下来歇息了。
她又躲开了,在许安的呼吸落到她的脸上时,她迅速地往后推站起身,凳子与地板摩擦出刺耳的声音。她用因为眼泪而变得水汪汪的眼睛望着许安,该怎么解释她的临阵退缩?告诉他刚刚浮现在她脑海中的赵念宏的脸?
许安若无其事地跟着站起来,想要摸摸她的头顶,轻松地安慰她来日方长,可他的手就像被点穴般动弹不得:“去过医院了吗?”
“嗯。”许卓琳轻声应道。
“下次什么时候?”许安说话的时候总是望着地板。
许卓琳生硬地答道:“医生说第12周的时候过去第一次产检,现在是第6周。”
“我陪你去。”许安抬起头来看她。
许卓琳点头。
许安继续问道:“什么时候跟爷爷说?”
“还不知道,等等看吧。”许卓琳的目光微微闪躲。
气氛又开始变得尴尬起来,许安看着许卓琳,还是没有伸出手,语气略微僵硬:“早点睡。”
许卓琳听话地应下,而躺在床上关灯后,眼泪还是不可避免地从眼角滑落,她意识到现在是要真正的结束了,不能再深陷于重复的自我安慰的幻想。她把手放到肚子上,整个身体蜷缩起来,闭上了眼睛。
许安没有再提搬出去的事情,差点接吻的事情他们也都默契地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比起许卓琳每次肉眼可见的尴尬,许安倒像是真忘了一般。他尽量能够下班得早一点,回来给许卓琳做晚饭,比起以往注重许卓琳的口味,现在更加注意营养的搭配,为此他还特意下载了好几个孕妇相关的应用软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