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梢头,芙蓉帐暖,不知是谁人的惊鸿一梦。
君曦衍僵硬地在殿前站了一夜,尽管设了结界,但她依然能清楚地听到殿内一夜的动静,低声的吟唱与喘息让她手脚冰凉。
她期待着清醒,又期待着永不清醒。
待黎明的第一丝光亮突破束缚,撒到她的身上时,殿门“吱呀”一声打开,那女子沐浴着清晨的第一抹阳光走出,仿佛毫无变化,可那眉眼间的颜色不住地提醒着君曦衍昨夜发生了何事。
她慵懒一笑,硬是将这满院的藤萝比了下去,凤眸中却不带任何感情。
她变了,似是将过往旧日都生生割裂了出去。
待得日上竿头,男子这才有了动静,他伸手欲捞身畔的人儿,却只有一片触手的冰冷。
意识瞬间回笼,他压下那愈发强烈的不安,只着中衣出了殿门。
昨日的鸑鷟面无表情地站在院中,听得身后的动静才缓缓转身,语气冷漠如斯,“魔主既已清醒,便请离开我南溟吧。”
男子眉头微蹙,轻轻开口:“她呢?”
鸑鷟神色不动:“尊上有要事在身,不便相见。”
男子手指轻抬,便已穿着妥当,再不见刚起身时的魅惑。
“我要见她。”
鸑鷟眉眼清冷,道:“尊上……”
忽而心神一动,转而应道:“尊上在前殿等你。”
话落便撇下男子转身离去。
男子身形一动,便落在在晨曦殿前,他抬眼看着坐在紫色扶椅上的女子,一步一步地走向她。
她今日穿着繁复的郁紫色宫装,金发上所佩的钗环轻晃,庄重而高贵,与往日的慵懒与随性大相径庭。
不想到了阶下便再无法上前,他心底的不安越发浓重,却仍是勉强带着笑意开口:“曦儿,怎得气得这般早,你该好好休息才是……”
女子不言,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笑得难看,轻声道:“曦儿,这是怎得了?可是心情不好?不若我带你去看……”
看着女子冷漠至极的眉眼,他说不下去了。
她向来是乐观通透,随和亲近的,昨晚的失态已是少见,更别说像此时这般冷冰冰地看着他不言不语。
他心底发紧,听得她毫无波澜地开口:“魔主,请回吧。”
他仍抱着希望,“曦儿,别生气,昨夜是我孟浪,待我回去便通知极宙婚期提前,我定不会辜负你的。”
“昨夜不过是意外,还请魔主忘了吧,”说着,女子轻嗤一声,“魔主可是忘了我父神是如何陨落的?还敢在本尊面前提起婚约一事?”
男子的心彻底凉了下来,果然,自昨夜就有的不安终究成真了。
他心里疼得一窒,昨夜还那般亲密的二人,此时她却站在高处,无情地跟他说不过是意外,忘了便是!
狠心如斯!
他艰难地开口,声音颤抖:“昨夜你是……故意的?这,是报复吗?”
女子垂眸,眼睫微颤,却掩住了眸中的神色,稳稳地开口:“是。只有得到了,再失去之时才会痛彻心扉。”
男子还在挣扎,“曦儿,我们……回不去了吗?”
女子并无回答,只瞬间消失的身影便是最好的答案。
他眸中的光亮彻底熄灭,心如死灰。
他知道,他们完了。
——
鸑鷟无声侍候,看着前方静静靠坐在神梧上的身影,那极宙唯一的金发似乎都有些黯淡,眼底的心疼流露。
尊上……
君曦衍尚且不能从这个打击中缓过来,她思绪万千,一会是那二人在落日下轻吻的画面,一会是那夜泣血的赤岩上相互依偎的影子……
她心乱如麻,心痛如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