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前,后山,骨坑。
看着这满地狼籍,尤非利尔“哇哦”一声,蹲下身,捻了一小撮泥土,放在鼻前嗅嗅。
没有药物的味道,也就是说,是单纯的外力,杀死了如此多的人。
他沿着骨坑边缘行走,坑洞位于山坡顶,因此周围的土地并未积水。陷坑内部浮起红沫,肉块漂浮在积水水面,气味令人作呕。
就像在人体内部强行塞了一颗炸弹,引爆后碎片纷飞,把完整的躯体炸成烂泥。
勇者没有就此返回,他耐心地等待着,既然已经递出了出赴会的邀请,收下“信封”的淑女便一定会赴约,适当的迟到会让女性更有魅力,作为绅士的男性应该宽容大度,体谅女孩们小小的心思。
艾帕忒没有让尤非利尔失望。
重物与地表摩擦,在泥泞的土地上刮出拖痕,少女的裙角沾满血污,把松紧绳背在肩膀一侧,结实的蛇皮麻袋口,苍白的手臂无力下垂。
“哎呀,你等很久了吗?”少女笑眯眯地将麻袋扔进骨坑,熟练得像是在扔一袋垃圾。
一颗面目全非的头颅从袋口滚出,中年男人双目空洞,眼珠不知去向,脖颈断面参差不齐,是被人用外力强行撕扯开的。
他经历了五马分尸的酷刑,痛苦写满面庞,无论如何呼救,也得不到他人的注目。冷漠的村民从门口经过,来来往往,没有人愿意往里看上一眼。
痴傻的孩子龟缩在房内,吃掉了家中最后的干粮,他清晰地目睹了自己的父亲被分割成大小不一的碎块,但毫无动作。
父亲违背了神的旨意,该死。
因为乖巧,他获得了施惩者的一记亲吻。
“不太久,”勇者面不改色,“艾帕忒小姐,这都是您做的吗?”
“不,”少女纠正尤非利尔的错误,“他们是自愿的,为我们的神明奉献一切。”
艾帕忒巧笑嫣然,双手交撑背在身后,身体微微前倾,可爱又天真,她在尸山谷堆雕刻的后花园里散步,闻到的不是令人作呕的腥臭而是迎春的淡香。
“热月的光芒笼罩大地,神明对背叛的魔女降下审判,暮门重启,世界必将属于我们。”
“先生,您有才华,为何不投入暮门的拥抱!”
传教士高声宣扬着自己的信仰,她的双手沾满鲜血,在雷鸣中逆光而行。
“您会是我们最有力的盟友,先生!权势,名望,这正是我们缺失的东西!”艾帕忒着魔般痴痴笑着,抛却伪装的外衣,她大肆挥霍自己忍耐已久的疯狂,衣衫破裂,肋骨处像是突然被挖走了一块肉,碗口大小的伤口中,能看到白森森的骨头和湿滑的内脏。
名为艾帕忒的少女早已被暮门生物啃噬殆尽,留下一具人类形状的空壳。
尤非利尔自有考虑,他对着空壳问道:“如果我拒绝呢?”
这个回答显然不能让艾帕忒满意。
她遗憾地摇头,毫不掩饰惋惜之情:“您的身体与我们并不兼容,如果拒绝,便只有死路一条。”
“太可惜了,我很喜欢大陆,不会离开这里的。”青年摊手,全无出手的意思,“可以不要打架吗?我不喜欢打打杀杀。”
少女不再过多赘述,和尤非利尔继续说话只能是浪费时间,敌人与朋友的定义转变只需要一句简单的话语,暮门生物从不认为交谈能够解决争端,这是侵略,只有俘与被俘。
坑底不知何时开出了粉色的迷迭花,五片单瓣,黄色细蕊。
伤口蠕动,似乎有什么正在钻出少女的身体,皮囊宛如漏气的气球,噗地扁了下去,变成一张覆盖着薄薄肉片的皮。
看不见的生物体在低维世界的空气中游走,它无影,无声,无味,无形,人类的认知与感官完全不能与暮门生物产生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