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京城年味十足,到处挂着彩旗灯笼,城中百姓也都穿得喜气洋洋,大人小孩结伴出游,好不热闹。就算宸王爷的车队经过要他们全部闪退至路边避让,那脸上的喜气也不消减,年龄小的孩子还偷偷抬头往中间最大最豪华的黑色马车上张望,又被旁边的大人一把按下头去。
进了权贵王府聚集的兴庆坊,世俗的过年气氛平静下来,然而一座座府门外高挂的灯笼和时不时响起的一两声爆竹响还是给严肃庄重的街道增添了一点喜庆的气息。
马车在宸王府门前停下,小厮摆好下车凳,打开车门,一身华贵黑色绣金狐裘披风的宸王气度雍容地走下车来,然后回头看向车内。
穿着同样黑色狐裘披风的唐无忧跳下车来,看见宸王不赞同的表情,灿然一笑,仿佛严冬中的灼灼暖阳,雪地上的鲜红芍药花。
宸王抬手揽住她,迈过高高的红木门槛,进入王府。纱儿和几个宸王随身的小厮一起跟在他们身后。
唐无忧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府门外的街道,却见两扇镶嵌着金色纵横门钉的朱红色大门咣当一声毫无感情的关闭起来,将府内与外界自由的空气隔绝。
暗自吐了吐舌头,她被宸王带着绕过彩色琉璃雕花影壁和同样华丽的二门,没有去正殿或后面的寝殿,而是进了正殿西侧的一座栽着几棵粗壮老枫树的院子。
进了屋,宸王将披风交给小厮,让她在堂屋中主位旁边的圈椅上坐下,自己坐在主位太师椅上,接受随后进来的大小管事请安,听他们简单汇报他离京期间府内的一些事宜。
唐无忧捧着小厮呈上的普洱茶慢慢喝着,温热的茶水让她觉得内腑很舒服。她肩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但失血过多造成的体虚还在,尽管屋中门窗紧闭,屋内四角都设了炭炉,她还抱着一个小手炉,可还是浑身发冷。
正事说完,大管家朱寿全谨慎小心地问道:“爷,这位小姐是……”他在宸王爷开府那年就在这王府里当差,还没见过王爷允许哪位小姐坐得离自己这么近。不,压根儿就没见过王爷带女人回来。好不容易几个月前不知哪位神明给点了慧根,知道要娶妾了,还让那唐家的女儿给逃婚了!真是愁白了他的头发。
这次去湖城不知带回来的是什么女人,可别是西边的蛮夷村姑吧?想到这,他不由得瞪了宸王的几个随身小厮一眼,这些兔崽子也不知道提前捎个信回来,害他措手不及,没准备任何女眷需要的东西。王爷如果怪罪下来,看他不扒了他们的皮。
几个小厮缩了缩脖子,不是他们不提前通知府里,是王爷有令啊!如果谁把唐大小姐曾经在湖城军营里呆过的事传出去,全家九族都跟着掉脑袋的!
宸王淡淡地道:“她是唐家的长女,本王的妾室,不必另行安排住处,住后面穆枫楼即可。纱儿,你跟守仁、守义去车马房把你主子的行李拿过来。”
纱儿应了一声,麻利地跟着两个小厮出门去了,留下屋里一众傻眼了的管事。
一则是因为她就是那个敢逃掉王爷指名为妾的唐家大小姐,而且看样子现在被抓回来也没有受到王爷的任何惩罚,反而一副十分受宠的样子。二则是没想到王爷竟然直接让她住自己常住的院子里?!就算以后王爷娶了王妃,怕是也没有这般受重视的待遇吧?
一般的妾那就是个高等点的奴婢,随便在后院找个偏屋单间一住就得了,王爷能偶尔招来临幸一下算是她的福气。这个唐大小姐究竟有什么本事?竟能刚遇见王爷就如此受宠?
唐无忧一脸无辜地任由管事们打量着,反正她人都进了宸王的老巢了,随便他怎么安排,只要不太欺负她,她都能随遇而安的。
宸王见管事们都一脸惊讶地盯着唐无忧,黑眸不禁寒光一潋,斥道:“你们的体统呢?本王不在一段日子,就没人教你们守规矩了么?!”
管事们慌忙收回视线,一个个低着头不敢说话。
朱寿全知道宸王爷的命令从不重复第二遍,遂急忙答道:“奴才这就派人添买一些应用之物送到霜枫苑来。不知爷一会儿可是在这里用午膳?”
宸王站起身,道:“我不在府里用膳了。刚才在回来的路上,圣上派人传旨,让我回府安顿一下就立刻进宫。你们只管伺候好她,”他指了指唐无忧,“她身上有伤,饮食由我带回来的薛厨子专门负责,你只让她的丫鬟纱儿取来就行。一会儿往我的卧房里再加两个炭炉,勤快点换着,她不能受凉。”
这次换管事们不可思议地看着宸王了,宸王这意思是让这个女人直接住他的卧房里?!而且他们家冷血无情的王爷啥时候学会关心人了?还给人家专门配了一个厨子?还如此婆婆妈妈地叮嘱加炭炉?这王府里以后是要变天了吗?
宸王吩咐完,便带着唐无忧转过屏风,出门进了后院。原来这院子是三进的,前院一座五开间的正屋,中间是一座二层小楼,后面还有一个假山嶙峋的枫木花园,整个院子的四周角落也都栽种着古枫,白雪映红叶,十分好看。
二层小楼门上挂着匾额,写着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穆枫楼。
宸王带着唐无忧进屋上楼,在卧房外的小花厅里由小厮伺候着换了朝服便要出门。
一直抱着小手炉坐在旁边看着他的唐无忧急忙走过去,拽住他的一只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