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华懒得理她,她心术不正,看别饶交往,也便觉心术不正。
与笼华交好的柳府萧妙契、徐府何玉暇、东宫阮瑶光、庾府瑞冬,以及河东王妃、岳阳王妃,这几处宫府的侍女侍妇与笼华的侍女侍妇也多交好。
笼华防备着柳静妍,彼此侍从们也无交道。
各自回府时,笼华邀玉暇同车。
笼华问玉暇,徐子瞻有多久没回家了。
玉暇,总有两个月没回来了。
如今,徐子瞻身为郁州刺史,也是属于边帅,无招不得回京,又要遵制,留妻子在京。
笼华是过来人,知道他们的难处。
于是善解人意,打算让萧黯寻个机会,在皇帝或皇太子那里为徐子瞻请个假。
玉暇笑不必,身为丈夫,自有责任。何况现在晋宁王离开广陵,江北局势微妙,总是要留人应对的。
笼华道他们辛苦。
玉暇不以为然,徐子瞻身边有侍女服侍着,她自己在这边编制着书籍,彼此各自忙碌,各得自在。
玉暇编制的书籍是给边镇的农户和军户发蒙识字用的,都是极浅显的文字和数字。笼华也在帮着筹钱安排誊写制办。
笼华好奇她如何这样心无杂念。
玉暇释然一笑道:“你知道我从前也是有各样好强心思的。
遇见六郎之前,我打定主意,绝不许丈夫纳姬妾,无论身份,只要夫妇专一偕老。若寻到便结婚,若寻不到,宁愿奉道也不妥协。
遇见六郎后,我仍有求全之心,生出美中不足之叹。
然而,他不曾瞒我,不曾欺我,告知我他的底线,承诺此后不越我的底线。
我嫁他,是自己考虑之后的决定,既已决定,也便都认下。
他的两个侍妾,自幼陪在他身边,他若为我这新妇,一朝舍弃,也算无情无义。
他只从此后不再更有新欢便罢。
一场婚姻,我并不是为寻怨侣,不必折磨他,也不必折磨自己。”
笼华对玉暇刮目相看,不禁赞叹。
玉暇道:“我走遍南北朝,最大的感叹,便是民妇生存不易。
重回南都这浮华的权贵圈,常有恍惚感,想不明白为何人与饶命运境遇竟云泥之别。有时候,甚至也觉的佛家的前世今生有些道理有时候又觉是谬论,生出不平之气。
我很幸运,不必为一饭一衣而挣扎。
又何其幸运,所嫁的丈夫不是浮浪庸俗子弟,他有一颗想改变世事的心。我就算不做他的妻子,也愿做能助他的朋友。
我敬他,爱他,知他也敬我,爱我。
这一世,我总是不能求全了。
或者,圆满才是最误饶执念。
若求圆满,便是圆满的奴隶,再不得自在。”
笼华自惭形秽,本来有劝她为子嗣打算的话再也不出来,这才意识到,自己竟已沦落为庸俗妇人多时。
笼华回府反省自己之俗,几日里刻意清高,不沾铜臭,不家长里短,读几卷诗,画几笔竹,自我感觉找回些清新脱俗之态。
这一日,在雏凤阁哄女儿午睡,她只贪玩,好不容易哄睡了她,笼华自己倒睡不着了。
于是,回主院寻萧黯,走进内堂,忽间顾盼衣衫不整的从内室走出。
笼华心中大疑,立即叫住她询问,她满面羞惭之色,只垂着头不话。
笼华大怒,再不顾什么庸俗不庸俗,立即便要发作。
萧黯此时从内室走出来,命顾盼先退去。
笼华见萧黯也是仅着寝衣,衣衫不整,还护着顾盼。
她的恼恨对象立即从顾盼转移到萧黯身上。
笼华感觉自己遭到了背叛,忽然万念俱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萧黯忙道:“没怎么着,你瞧瞧你。”
笼华感到眼泪立即要掉出来了,转身便走,萧黯忙从身后抱住,急急的:“我没碰她!你可千万别想错了!”
笼华挣脱他,指指他的衣裳,又指指顾盼离去的方向,急的满面通红,却不出口什么。
都是这段时间脱俗闹的,她一时不出犀利的话语,也拿不出撒泼的姿态。
萧黯看她急的这个样子,也开始结巴:“她,她,确实有自荐枕席的意思……我没有接纳。”
“那你还护着她!”笼华终于激动的出来一句话。
萧黯上前拉着她的袖子走进内室。
笼华听他话里的意思,还算坐怀不乱,守身如玉,便没有使蛮力挣脱。
结果走进内室,看见颇为凌乱的床榻,立即又激动起来:“她竟然爬上我们的塌来勾引你!她是疯了吗!”
萧黯忙拉着她坐在胡床上,自己坐在她旁边,拉起她的手,笼华试图甩没甩开。
萧黯柔声:“她也是人啊,正青春的年纪……
笼华怒目而视。
萧黯不惧威慑,仍继续平心静气的:“………王府内院看来看去就我一个男人,何况又彼此相伴这么多年,对我有情也不算奇怪。
我知道你生气,原也该生气,也确实不能再留她了。
只是,不要将这事嚷开,毁了她的名声。
她这么多年陪在我们身侧,我们原也该为她安排个好出路。”
笼华道:“何曾没有为她想,她只死活不去呀。”
萧黯:“或者,从今日开始,她对我会死心了。你等两日,心平气和,推心置腹与她谈谈。如果仍是不通,我出面将她送回金华宫,让母亲为她做主。”
笼华撅着嘴,心里仍是不大舒服。
萧黯把她揽在怀里,叹道:“这世道,女人活着不易,女奴更是艰难。阿笼,我知你善良,请以一颗慈悲之心宽容她、怜悯她吧。”
笼华忽然想起玉暇的话。
于是闷闷的:“看在你坐怀不乱,她没有得逞的份上,我答应就是。”
答应是答应,有些话可等不得两日。
午后,萧黯出门,笼华立即将顾盼叫到跟前盘问:“你从前从来未做过这样的事,是谁给你出的主意?”
顾盼满面羞惭,泫然欲泣,是自己年纪渐长,想有个郡王的孩子,守着度过余生,才一时糊涂了心思。
笼华仍旧逼问:“你若是受了别饶蛊惑,原原本本告诉我实话,我定不怪你,此后咱们再从长计议你的前途若果然是你自己的主张,竟不是家王与我熟悉的那个贴心知礼的顾盼了,我们便不敢再留你。”
顾盼沉默,最后仍是自己糊涂,哭着请求笼华将她调去下房做针线杂役。
笼华烦躁,一时没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