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排河道自然是东扬龙舟,四条船,船头插以赤旗。东扬州为东道,现场为之鼓舞助威的百姓甚多。
依次是南徐龙舟,四条船,船头插以橙旗。南徐船只最为豪华,装饰以金玉。
南豫龙舟,三条船,船头插以黄旗。
北豫龙舟,两条船,船头插以绿旗。
南兖龙舟,两条船,船头插以青旗。
北兖龙舟,一条船,船头插以蓝旗。
江州龙舟,两条船,船头插以紫旗。
几州刺史在京者也在皇太子左右观礼,东魏国使杨愔也在座观礼。
皇太子问杨愔:“黄河可有龙舟竞渡?”
杨愔微笑答:“端午时节,黄河沿岸各地自发而起。”
皇太子饶有兴致:“明岁端午,杨国使率一支龙舟队伍来建康竞渡,可好?”
杨愔微笑,目光有意无意瞟了一眼左右,其左右有一文一武两位从官。
起身告罪道:“蒙皇太子殿下邀约,荣幸之至。本使不敢专断,待请示我国大丞相后,再答皇太子殿下。”
皇太子随和,命免礼,微微一笑,不再话。
这段时日来,皇太子与东魏国使杨愔多有交道,有公事往来,也有宴会招待。
心中品评此人较前国使崔懋颇有差距。
他虽出身望族,也通经史,但诗乐平平,自然流于庸俗。
更为重要的是,为人缺乏国使重臣气度,谨慎过度,没有主见。
连普通娱乐之事,都不敢担当推动,岂能寄希望于他推动两国其他联合。
由臣推君,鲜卑儿高澄,附庸风雅,自己就不是真正风雅之人,如何能选用高士。
其为人轻浮戏谑,焉能得君子名士尊崇又狡猾专断,如何能得贤能之臣辅佐。
东魏新君新臣不过了了。
萧黯也在观察品评东魏使臣,只能,出于他意料。
萧黯的座席在堂叔北豫州刺史萧渊明之下。
北兖州刺史王褒因兼领侍中,且曾为皇太子少傅,虽无爵位,席位却在众皇族刺史之前。
各官爵另有左右陪席属官。观礼台上台下有座有立挤满了人。
江岸上,南自起点秦淮码头,西至终点白下码头,乌泱泱挤满了观赛的民众。
皇太子起身点睛龙令旗,令官持龙旗前往起点。
过了一会,听到秦淮起点方向鼓声大躁。
龙旗到起点,各州龙舟争发。
观礼台这一段,百官引颈向南侧观望江面。
但见头船争渡而来,立即擂鼓大震。
各州龙舟争相恐后竞渡到观礼台下,各州属官开始欢呼助威。
萧黯见王褒从容端坐在观礼台上,如拈花入定的僧人,似并不关心本州龙舟是否夺冠。
王褒时年六十岁,身量中等,体格清瘦,尖削长面,精神矍铄,儒雅有风度。
其老父尚在世,故而未留长须,更似盛年。
他身着云灰锦袍,峨冠博带,左手无名指戴着一只沉厚的碧玉戒指。
其人自幼有神童之名,聪颖绝伦,百家经典过目不忘。少年时代初次面圣,与都官尚书对话梁律九卷,应答如流,一鸣惊人。
数十年伴皇帝左右,宠信始终如一。时人称之为三绝大夫:书法一绝、经学一绝、论法一绝。
门下侍从高官,向来文韬武略。
王褒数年执掌京畿几部戍卫屯兵,可谓皇帝心腹,国之肱骨。
这样的人,有什么理由里通外国?
萧黯打量王褒时,王褒恰巧侧首,也看到了萧黯。
王褒的双眼并无衰老浑浊之态,平静如温水,看不出情绪。
萧黯致礼,王褒微微回礼。
皇太子在上对王褒笑道:“少傅的北兖龙舟,势头甚猛啊。”
此时江面上,竞渡正酣,北兖仅有的一条蓝旗龙舟排众而出,直逼东扬的赤旗头船。
王褒道:“泗水水流湍急,北兖龙舟善于逐浪疾行,不善于长行,下半程恐会落下。”
武康侯庾弘道:“南兖龙舟虽缓,但整齐划一,节奏均匀,或有后来居上之意。”
萧黯见自家两艘青旗龙舟,一艘在中段位置,一艘已落至尾端。
中段位置的头船正在赶超江州的紫旗头船。
身后新任王府录事陈绍世发出呼啸助威声,引江州属官侧目,他浑然不觉,只自顾大呼剑
江州属官庾汲命侍从下去擂鼓,为江州龙船助威。
陈绍世见状,自己跳下观礼台,挤开鼓乐师,夺过鼓槌,亲自擂鼓助威。
庾汲等属官也按捺不住,纷纷起身靠向栏杆处呐喊助威。
萧黯与江洲刺史当阳公萧沁对视一眼,都觉好笑,彼此互敬对饮了一杯菖蒲酒。
首轮龙舟已过观礼台,南码头起点第二批各郡龙舟已发。
过了好一会,白下那边有令官来报,东扬龙舟为冠,南徐次之。
皇太子大悦,命赏礼勇士。
南徐州刺史邵陵王萧纶、东扬州刺史临城公萧联也各自赏赐龙舟勇士。
赐礼毕,各郡龙舟已至观礼台下,鼓噪声再起,上下再度喧哗走动起来。
萧黯一错神间,发现王褒的座席已空荡荡。
再看东魏国使杨愔正离席,其副使武官也随他起身,只文官仍拘禁的坐在席位上。
萧黯环视前后都是乌泱泱的人,除往来官吏外,大多是各官爵的属官、侍从、以及家奴。
杨愔排众而出,下了观礼台往后方去了。
后方远处,有各样大彩帐,有官帐,也有各宫府的私家彩帐。其中有预备茶酒餐点的,有供休憩更衣的,也有净室。
其间往来的人甚多,熙熙攘攘,挨肩擦背,挤过去颇为不易。杨愔那样身形惹眼的人也片刻间就已淹没在人群郑
萧黯起身,告知左右,要去净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