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华与柳静妍狭路相逢,凝眉冷对,竟连伪装的体面也不想应酬了。
笼华记得萧黯的叮嘱,能避便避,于是稍让开些路,以便让彼此擦肩而过。
柳静妍却并不见好就收,反倒逼近前来。
灵芝亲历当日昭阳殿的惊险过节,唯恐她挑衅恐吓,便以身挡在笼华前面。
柳静妍对笼华露齿而笑,薄薄的唇线包着洁白的牙齿,“多年未见,你何故胆子倒了?”
笼华气不过,应道:“我光明磊落之人,一不惧鬼神,二不惧奸,有何惧?”
柳静妍冷笑:“既是明人,也不必什么暗话,打什么禅机,今日索性大家明白。”
柳静妍挥手摒退众侍从。
笼华想想并无所惧,也便应她,命众侍从退去,只留灵芝在旁。
柳静妍一双美目闪露锋芒:“我们从前的恩怨是非到此便罢了!
此后都是金华宫的媳妇,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你但凡有理智,自当收起偏见与我讲和,各自助夫君谋个此世安稳。”
笼华道:“从前的恩怨自然可了。可你敢担保此后不再造冤孽?”
柳静妍不解:“你这是什么意思?”
“关于王嫂的谣言,是不是你传的?”
柳静妍发出一声冷笑:“你还真是高看我啊,拜你所赐,我现在哪里还有操纵高门舆论的本事。”
笼华笃定:“你只是是不是你!”
“不是。”
笼华盯着她,仍不相信。
柳静妍发出讽刺的笑声:“要不要我发个誓?阿弥陀佛,只怕你不信。”
笼华确实不信誓言,直言告诫她道:“王嫂清高,不屑俗务,正能容你。
南朝礼法,正室倒了,也是要续弦,断没有提拔侧室的道理,娶来的新主可不知是什么性情。
你别打错了主意。”
柳静妍银牙紧咬,恼羞成怒。
她本是何等高傲的金枝玉叶,谁知命运多舛,至亲接连离世,家族又失势,以致不得不委身他人做侧室,今日还要无端被羞辱。
这口恶气如何能忍!
柳静妍眉目凛冽道:“你有何立场与我这话?
你是王妃,我是侧妃,不假。
可我夫为嫡,你夫是庶。
我为长,你为幼。
你有夫君敬爱,我夫君也自爱重我。
你娘家赫赫,我娘家也不是尽无人了。
我哪里不如你!
夏侯笼华,我今日索性把话明白。
你若认我为友,便当敬我,我自也敬你。
我们各自做好本份,保金华宫这一门平安。
你若认我为敌,我必奉陪到底。
别人我整治不了,让萧黯兄弟反目,下场凄凉,却也不难。
到时,我倒要看看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儿如何全身而退。”
笼华被柳静妍的锋利言辞气的噎住,恨不得如泼妇般啐她脸上。
然而,笼华不得不承认,她的威胁起效了。
她在河东王身侧,自是有本事谗言离间,暗箭伤人,挑拨萧黯兄弟阋墙。
笼华与柳静妍互相瞪视。
笼华看柳静妍锐利双目中满是狠心和不在乎,柳静妍看笼华清亮双眸里却是太多的在乎。
到底是笼华输了一口气。
笼华气鼓鼓的:“做友!”语气倒似仇担
柳静妍冷冰冰:“聪明!”语气更似骂蠢货。
笼华不想再与她有片刻纠缠,立即就走。
柳静妍这回乖乖让路一旁。
擦肩而过时,笼华听她忽然:“他去见的人,既然不是这个她,必然有别的她。你与阮瑶光交好,怎么不提醒她去查。”
笼华不耐烦再听她一个字,恨不得堵住耳朵。
哼!她这操纵人心、搬弄是非的毛病大约是一辈子也治疗不好了!
笼华置若罔闻,旁若无人,昂首挺肚,径直去了。
回府里,琢磨了两日,也未想出为河东王妃洗去污名的好办法。
却听闻河东王与河东王妃的关系似更糟了,王嫂谢氏竟有出家为尼之意。
蔡妃将河东王夫妇两个叫到跟前教训。
河东王沉默以对,河东王妃不再提出家,却回了谢府娘家。
这事,让金华宫和谢府都如鲠在喉。沉默似理亏,指责对方似也无理,便是指责东宫私德不检点殃及无辜,也无十足理由出口。
笼华心内琢磨,如果河东王与王妃就此决裂,向来最重家族声誉的谢氏家长建昌侯谢举定不会善罢甘休。
或者就此与金华宫生了嫌隙,尚书省举足轻重,萧黯兄弟从此在朝中就更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