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以为岳阳王兄为查临贺王不择手段,未想其中竟真有深意,只不知,与东魏国使崔懋又有何干系。
听那崔懋继续道:“我当日秘会临贺王,是告诉临贺王我在台城中得到的一个消息,即,皇帝有意岁后委任他出任南兖州刺史。
君侯知道,南兖州是北方大州,本有督北五州军事之权。我东魏边境国土安宁都需赖南兖州君成全。正如西魏独孤信到建康前,先去江陵拜会荆州刺史湘东王一样。我提前去拜会南兖州刺史临贺王,本也是使命常情。
谁知,我的到访被一高门游船家奴看到。临贺王府门人想是怕泄露临贺王与北使交接,竟杀人灭口。
如今贵王兄深查不放,请君侯向岳阳王求情,莫再追查此事。便是纠出临贺王与我交接,临贺王不过是接纳了我的消息献好,最多失去南兖州官职。
但是,若使皇帝疑心我扰乱贵国朝政,将我驱逐,那将影响南北两地军国大事。求君侯以北部边疆数十万军民性命为念,出手救助。”
萧黯听他一席话看似的入情入理,心中却疑窦重生。崔懋与萧正德私下篝连交易,可能不仅仅是互通消息那么简单吧。
萧黯不动声色道:“我倒有心帮崔兄,只是我职无权,能耐有限。家兄风格想必崔兄也有耳闻,从来都是我听他的,没有他听我的道理。”
崔懋双目忽然变得阴沉,沉默良久,缓缓开口道:“听君侯大喜,崔某恭喜君侯。想当日君侯指点我的两句话,其一是避水厄,其二是不谈家事。我当日不解,近日忽然明白。
十几年前,我族兄娶了陇南豪强李氏女。听,家族嫂的妹妹嫁来建康夏侯公府。君侯未婚妻似是夏侯氏。如果我要家事,或许会提起这两地姻亲。君侯是怕我这话,皇帝忌讳吗?”
从崔懋提起家事,萧黯脸上立时失了血色,只强自镇定,并未回应。
崔懋察言观色,目光阴狠狡猾如蛇在萧黯的面门上扫着,口中仍缓缓道:“可惜,族兄意外早逝,族嫂生产遗腹女时遭遇产厄,不幸身亡。东魏李氏听闻丧女噩耗,派家人索求其外孙女,族中长辈念幼女无亲长抚养,遂同意送归其外祖家。”
萧黯如坠冰窟,手脚冰凉,最后一丝幻想已消失,崔懋已猜中十之八九。
只是崔懋以为萧黯忌讳的是笼华的崔氏东魏血统,而不知其中关键是,她的真正生辰和与生辰相关的厄运谶语。
崔氏孤女被接回外祖家后,正遇夏侯埙夫妇回乡省亲。李氏多年未育,与母亲谋划假孕,已找别家女婴替代,偏姐姐遗孤月余后回乡,于是调换了婴儿,充作自身骨肉。
崔懋的族侄女崔氏与萧黯是同年同月同日同辰出生。
萧黯背负的预言中娶同辰女这一条竟然中了。当日皇帝惊惧意冥冥,谶语不虚,不禁怀疑另外的两条预言,引亡国祸,自戕而亡,也在前方。
崔懋隐隐的威胁,萧黯听得明白,心中杀心已定,面上却恢复了平和,语调如常道:“我身为圣上亲孙,妻子却是东魏出身,确实担心惹圣上不悦。来,崔先生也是我姻亲长辈,我若有办法自该相助。且等我筹谋两日,想出万全之策,再约见崔先生。”
崔懋答应。
离去前又道:“我已命一名家奴先行返乡,让他告诫族人,没有我的准许,不要将家事对外人道。请君侯放心。”
萧黯致谢,心中却大恨此人奸诈。
崔懋的意思是他的家奴已带着信息返乡,如果他被害,他的族人会把这秘密揭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