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从天涯海角飘来的声音,似笑非笑。
玫瑰说:“你是谁?”
那人没有回答。
“玫儿。”
落荆棘握紧玫瑰的手,怎么也不肯松开半分。身后的飓风强劲有力,逐渐凝成了一道漩涡。玫瑰心头一凛,顶着强烈的磁力抱住落荆棘。两股力量十分强大却极不对盘,彼此相排相斥,还不遗余力想要分开他们。
痛!强烈的剧痛!
好似有什么东西要把他们的骨头从血肉硬生生抽离,即使是这样,两人也不曾松开半分。那人又开口了:“既然你们对彼此这么牵肠挂肚依依不舍,就一起过来吧。”
雪,铺天盖地的雪。好似漫天的花雨哗啦啦落下,目之所及之处皆是银装素裹。
玫瑰揉着浑身酸疼的肩膀从雪地里起来,冰川湖海之地,独她一人。寒风迎面扑打,脸色白得跟纸片似的,骨头腮帮子都快要被冻僵了。动都动不了,更别说找人了。琉璃仙戒闪动光泽,仿佛在提醒她什么。
玫瑰莲花盘坐,拇指与食指互抵,调理内息。如果连自己的安全都不能保证,更别提找寻失踪的落荆棘。
就在她闭目稳息之时,周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山移湖转,有尖锐的冰柱从地脉里钻出来,冰粒弥散,寒气阴冷逼人。好似有十面埋伏,把她重重环住。
一道银光凝亮又晃眼,玫瑰蹙眉,在如重如叠的粗壮冰柱中看到了自己的面容。多得数不清。有落泪的、轻笑的、抬头的、俯身的、转身的、伸手的每一种情绪都捕捉得奇准无比。
玫瑰轻抚自己的清容,冰柱上的画面陡然切换,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传来,晃出两道明晰的影子。
那是她在南京见到的第一场雪,雪片簌簌飒飒,迎风飞舞,把枯树枝桠和和屋檐周围都装点上了漂亮的银妆。
他依旧早出晚归,好不容易得了次清闲,便把先前许诺的陪着她堆雪人的事落到实处。杭州地处江南水乡,偶尔也有几场雪,雪片极小颗粒也很纷乱,堆雪人的机会并不多。
后来嫁给他,沪上虽也有雪,可没有记挂的人陪在身边,哪有一次堆得成的?这次终于能让她圆满了心头的期盼。
雪握在手中,隔着手套也是冰冰凉凉的。她堆得一板一眼很是用心,可雪花却跟掉了队似的一个劲儿往下掉。它掉得越多她就补得越多,好不容易堆得勉强能看:“夫君,你看我堆得怎么样?”
本意是想得个夸奖,某个自称不会堆雪人的老男人却弄了个又大又漂亮的雪人,还是独立完成的,没有依靠任何人。而她却需要长生和青秋的帮助,才勉强不让雪人缺半张脸或者少个肚子。
落荆棘看了她那个又矮又丑的雪人:“它跟我的雪人还挺配的。”
玫瑰:“……”
哪里配了?分明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矮配高,丑对美吗?不过似乎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细细一琢磨,反应略迟的玫瑰终于琢磨出哪里不对劲:“你你你你……你在讽刺我又矮又丑吗?”
后头的长生和青秋一时没憋住都笑了,目光有短暂的交汇,旋即又缓缓移开,脸上的微表情整理得很快,髣髴不曾有过异样的波动情绪,唯独心里的深湖漾出缕缕涟漪。
落荆棘勾了抹笑:“乱想什么呢?”
想要过来抱她,被玫瑰推开,抓了把雪球往他身上砸,砸完掉头就跑了,笑得格外开心:“落荆棘,打雪仗呀!”
落荆棘清了清身上的雪花,不疾不徐,不紧不慢,气定神闲得在品茶似的:“胆子不小,连夫君的名字都敢直呼。再不给你点教训,怕是以后要爬到我头上了。”
他拧雪球的时候也是落拓沉稳,有仪式有派头,动作自然也慢。这会儿子功夫,玫瑰已经跟长生和青秋打得热火朝天,落荆棘又一直没反抗,被砸的次数最多。
后来不知怎的,长生和青秋像约好了似的在攻击她,她被砸得丢盔弃甲,避无可避,一颗厚实又圆滚滚的雪球砸得青秋一阵发蒙,又听他说:“还不过来?”
她立马躲到他身后,还委屈嚷嚷着:“夫君救我”
他的雪球一个没砸她,倒是把青秋长生两人攻击得够呛,以至于抖落的雪都能装下一箩筐了。长生还玩笑说:“以后可不敢跟少爷完打雪仗了。这哪里是打雪仗呀,分明是在打血仗。”
“哈哈哈哈哈哈……”
领会其中的深意,四人大笑不止。包括此刻正被冰柱困住的她,嘴角也受到了感染,勾起轻笑。
笑容来得快,天变得也极快。一阵雷电闪烁,轰鸣声随即嘶叫,滚滚打雷声不断。暴雨如注,把整个落公馆都浸染在狂风暴雨里。
她看到浑身湿漉漉的自己目光阴戾凶狠,指尖的戒指闪动出灼灼的光,双手沾满鲜血,一条条的人命从她手里过,死掉的五个人阴魂不散,像冤魂索命似的一直纠缠着她,髣髴要置她于死地:“宋玫瑰,你该死”
玫瑰目光澄澈,丝毫不惧怕他们,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琉璃仙戒闪动的光泽从赤红到湛蓝,次数过于频繁,突然一声巨响,戒指好似承受了太多的戾气,被阴毒的诅咒碾碎成齑粉。
她静愣在原地,飘散如雾的齑粉从她的眼睛里闪过,又随即消失。下意识抬起手,看着空空如也的无名指,虚握了握手。
“真是没用,一个破戒指而已,至于你这么失魂落魄惨从中来吗?”
声音再次从九霄云外飘来,这回倒是在玫瑰面前显了真身。一身白衣,束袖肩带飘飘若谪仙,拥有跟昭质一模一样的紫瞳,就连样貌也是有七八分的相似。不论是五官还是身材都是极好的,的的确确是个世间难得一见的美女子,“良禽择木而栖,良将择主而侍。你要是愿意投靠我,我倒是可以送你比这还要厉害千倍百倍的武器。”
说这话的时候,藏在玫瑰身上的三张鸷妖篆被他取走。
玫瑰没有任何变化的表情,整个人呆若木鸡,目光痴傻盯着无名指,髣髴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白衣女子说:“虽说重活了一世,到底还是年轻,这点打击就承受不住了,还想让自己的丈夫安安稳稳活下来?难咯!”
玫瑰像是被解了穴,扭动的脑袋如机械,朝他这个方向看过来:“你把我的夫君怎么了?”
白衣女子说:“也没什么。就是让他尝了尝我新研究出来的几种刑罚,一般人还没这个福气呢。”
还弯腰,拿走玫瑰的狐狸玉簪:“这东西,你以后用不了了。”
突然,脖子上出现了一条用光泽凝出来的弦,痴傻呆滞的玫瑰目光如炬,收紧掌中的力道:“你想要,我送你就好了,不需要做这么多偷鸡摸狗的事情来鱼目混珠。小心偷鸡不成,反蚀了把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