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人说:“谁出门还没个窘途呢?人在外,总会遇到些难事,一顿饭能解决的问题,谁还不会慷慨解个囊呢?你们说是不是?”
她怀里的女娃娃似乎很喜欢玫瑰,尤其是亮晶晶的琉璃仙戒,眼巴巴要往她身上凑。
玫瑰想闪开,怕身上的煞气会伤到她,却没想到小女孩已经死于煞气之中。这一点,让玫瑰震惊之余又颇为心疼。
冬荷在听他们在絮絮叨叨的讲话就是不落座,等得有些焦急了,又是拽又是扯玫瑰的衣服,提醒她要是再不吃,饭菜都要凉了。
女主人也在积极邀请他们:“咱们边吃边说。”
突然,落荆棘对着门外喊:“谁在哪里?”
一追出去,不知何时飘出的大雾弥漫整个村子,浓得化不开。别说人,连手都看不清。
玫瑰感觉左肩膀一疼,仿佛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进去,抱在怀里的女娃娃咧开嘴,阴森森的冷笑。血从她黑沉的爪子上流出来,仿佛人间美味似的,还伸进嘴里舔了又舔。面容逐渐扭曲,笑声时而如娃娃时而又低哑。
玫瑰一掌击开他,踉跄退了好几步:“夫君?冬荷?莫愁?”
没有回声。
整个身体如同破了口的气球,煞气没了阻挡,任性得一贯而出,呼呼啦啦往外扫荡。
“不要乱动,让它们自相残杀。”
木村说个话都跟谁欠他几百万两似的,恶声恶气,没有半点的怜香惜玉。
玫瑰坐下调息,狐狸飘在头顶,罩落的光泽一缕紧接着一缕,好似绽放的玫瑰。
外头有人在说话:“好心好意请你们进屋吃饭,偏不领情。非要我对你们出手,这不是自找苦吃是什么?”
一张五官爬满蛆虫的面孔突然冒出来,被一狠厉的爪子拍掉,背起玫瑰就一路狂奔。从山脚跑到了半山腰,仿佛在躲避什么牛鬼蛇神。一个用煞气害人的阴祟人,可比牛鬼蛇神还要可怕。
“嗷呜嗷呜”
先前拦住他们的人捶着胸口,又指了指地上,乱糟糟的头发里露出两只眼睛,还找来不少草药,学着她的手势要给她包扎。
玫瑰虚弱一笑:“多谢你的好意。”
只是她必须下山,也必须救人。可这次,他说什么也不肯让她离开。
木村又开始狠言狠语:“你最好听他的,反正你死了,你的夫君和朋友肯定也得唔唔唔”
不用说,后面的话之所以没说完,肯定是被禁的。
他咬着她的衣服拽到一处小河边,把挖来的草药浸在水里,冷得抖了个颤。却还是坚持清洗。
玫瑰唇色苍白,劝他说:“这些药对我没用,你不用白费功夫了。”
煞气撞上煞气,哪里是这些寻常普通的草药就能治愈得了的?他没听,不仅清洗干净,还放进嘴里咀嚼,嚼都稀巴烂又吐出来要敷在她的伤口上。
玫瑰哭笑不得,真不是该为他的执着还是他的帮忙:“你先上来,衣服都湿了,这样很容易感染风寒的。”
他手里还握着嚼碎的草药,执拗着要给她敷。
一个想法突然涌进玫瑰的脑海:“你是不是能听懂我说的话?”
拦路猴点点头。
玫瑰就说:“那我问你几个问题,知道的你就点点头,不知道的就摇摇头,好不好?”
他继续点头。
“你曾经是山下村子里的村民?”
得到肯定的回答。
“村子里的劫难是你认识的人做的?”
这次,她的眼睛里有杂糅着复杂的情绪,半晌还是点了点头。
玫瑰揿住他的手腕,手里的药草随水流而下:“我再问你,那个人是不是为了你,屠杀了整个村子的人?”
他没有说话,可玫瑰却从他的表情中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深到极致的悲戚,是最难以挽回的过错。
若非如此,那阴祟人为何久久徘徊在村子里不肯离去,在被打后又为何来回徘徊不敢上前?只有一个原因能解释得清楚,那人对他,如果不是惧怕,那就是有愧悔。
至于是什么事,玫瑰没有过多追问,手在冰凉的河水里浸得通红:“把头伸过来吧。”终究是人,扮了巨猴这么久,也该恢复正常人的模样。
不知是她的语气太过于柔和,还是他也想好好拾掇自己,二话没说,一乱七八糟又飘散出异味的脑袋瓜子伸到她的手臂上,一双眼睛闪动着奇异的光,颇有些像孩子对母亲的撒娇。
从他找来的一堆草药中翻出能洗脸洗头的皂角叶,先帮他洗脸,污垢下的面孔白白净净,不似男子的刚毅,眉目娇软清柔,是张讨人喜欢的面相。
戏本子里说的奶油小生估计就是这一种,天生一张笑脸,只需露出唇唇齿间的笑容,任凭谁也落不下巴掌。教她洗头时,后颈有个疤痕。想到她皮肤清嫩,有些偏女子相,若是往脸上擦点胭脂、朱唇里抹口脂,想必也是个活脱脱的……
电光石火,两股怀疑的念头突然撞在一起,有什么东西突然崩塌,又有什么东西突然摞叠在了一起。
进村时两个拿着除具的农夫在交谈。一人说:“东三屋的老幺媳妇昨日捡了个女娃娃,我去见过,这孩子长得真讨喜。”
另一个说:“就是后颈上有个疤,看起来像是被烫伤的。”
“又不是烫在脸上,有什么好担心的?”
“也是。”
几个五六岁的孩子绕着他们跑圈圈。其中一个女孩子跌倒了,玫瑰伸手想去扶,她却自己爬起来,没有哭也没有闹,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继续玩。
玫瑰仔细观察过,冬荷带他们进的屋里正立于东边,从左往右数的确是是第三间。
进屋前,她与一个女子擦身而过。后颈上又个红色的印记。
清清爽爽的脑袋垂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见到玫瑰用一种难以形容的眼神盯着自己时,她下意识嗷呜两声,缩了缩脖子。
玫瑰取下她用来伪装的猴子皮毛:“你是不是叫……阿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