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前,他许诺不会轻易插手。可行军打仗一事,本就不能提前预估。尤其是目前的情况,已然不能再坐视不理。
没骨气的玫瑰不看他,鞋尖掠过半黄的荒草,踩了踩:“没有。”
这语气并不像是在说谎。
落荆棘再猜:“是怕我出事?”
虽说右耳已接近康复,可毕竟左耳还处于嗡鸣的失聪状,一旦上了战场,没有人能百分之百的锁定战局。
玫瑰叹了口气,似妥协似认命:“是你太出众,怕我自己配不上你。”
委屈巴巴,说得好像这段感情是乞讨来的。
落荆棘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之词,短暂的错愕后,转诧为笑:“太太这么说,我是该受宠若惊呢?还是该解释一番呢?”
玫瑰甩锅:“你爱咋做就咋做呗,反正我又左右不了你的决定。”
“不,你可以。”
玫瑰反问:“真的?”
“我骗谁也不会骗你。”
深瞳里浮动着一张漂亮如仙子的面容,笑意款款,“谁让我是妻管严呢?”
玫瑰:“”
替他整了整并不凌乱的衣服,说:“早去早回,我用桂花学做了几道菜,等你回来一起吃。”
驰骋战场这件事,冥冥之中既然注定,怕是谁也阻止不了。心揪着,脑海里回闪的是上一世的他在战场上被鲜血染红的死状。
玫瑰抱着落荆棘,把手里的琉璃仙戒交给他:“你要记得回家的路”家里,还有人在等你。
这段话也不知是对上一世的他说,还是对此刻的他说。
落荆棘眉头微微一动,旋即舒展眉心,环住肩膀的动作紧了紧:“要不了三天,我就回来。”
从不见她如此惊惧一件事,想必也是见他初涉战场,刀枪无眼,忧心过度而已。不过,他对这场仗,胜券在握。
伏击分为两轮。
第一轮,先用火把藏在里头的鬼子熏出来,在他们跑进陷阱区后立马开枪射杀一网打尽。第二轮,在各条下山道上设下伏击,把侥幸逃出来的鬼子就地砍杀不留活口。
计划进行得很顺利,只是中途出现了一个状况:轰炸机来得比预期的早,有七架之多。
有几个人心一下子就慌了:“团、团长,这该、该怎么办?”
孙思捷举起枪,迅速换上子弹:“你大爷的!大家都给我听好了,这些万恶的源头,谁打落一架,本团长重重有赏!”
士气一下受到了鼓舞,众人埋伏在土地蔓草之中,整个身体趴在坡头上,伺机伏射。
闹哄哄的飞机轰鸣声从头顶呼啸而过,惊起一阵尘土飞扬。
众人被这股像是被耍弄的烈风搅得风尘满面,孙思捷爆了几句粗口,呸掉口中的灰尘:“全体都有,给我”
“慢着!”
天边闪出一道刺亮的光,轰炸机的尾翼上似乎挂了什么,晃晃悠悠。落荆棘凝神细看,有几个模糊的黑影哗哗掉下来,仿佛狠狠砸在他的瞳孔上,脸色越发阴沉。
黑影如巨石的砸落,凹凸不平的地脉上又多了几个坑。
赶来的落荆棘二话没说掏出枪,打爆尚未苏醒的傀儡的头。坡头上的孙思捷等人也开始攻击轰炸机,一时间,天上地下搅成一锅粥,仿佛天已崩地沉裂。
解决了傀儡,剩下三架轰炸机还在耀武扬威。孙思捷肩膀和腿部受了伤,却还在拼死跟它们斗到底:“今天要是不把你们灭了,老子就不姓孙!”
落荆棘把他带到树丛里,被孙思捷劈头盖脸一顿臭骂:“给我滚!我是军人!把我拖到这里藏起来算什么?军人宁可战死沙场,也不要苟且偷生的活着!”
落荆棘给他做了个简单的包扎,神色淡漠:“它们,交给我。”
“你疯了,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行动稍有迟缓的孙思捷忍着剧痛拽住他,“赶紧离开这里,不许逞强。”
说到底,还是想拼死保护落荆棘。
保住落家唯一的血脉。
落荆棘对上他的视线,目光里有含光也有热血:“孙同志!我有一个革命英雄的舅舅,也姓孙,叫孙思捷,他在参加革命前,对我娘说过一句话。他说,翻身只有一次,他要用尽全力!”
国家落后没关系,抓住翻身的机会,才有机会屹立于世界之林。可在此之前,得把依附在这里的蛆虫赶走!
落荆棘说:“我想让他知道,孙思捷的外甥,不会比任何人差!”
恍若重重一击,在孙思捷心上留了深深的印记:“荆棘啊”
话还没说完,人就被落荆棘打晕。
嘭嘭嘭!
落荆棘站在被炸弹轰炸的地坑里,手持琉璃仙戒,寒光刺穿波云诡谲的迷雾尘沙,接连击落两架轰炸机。
剩下一架,像是一条怎么也抓不住的泥鳅,在空中肆意的飞来飞去,故意挑衅落荆棘,用各种凌乱的声音干扰着他。
落荆棘抵了抵后槽牙,避开他投下的炸弹,找了个地方藏起来。轰炸机找不到要攻击的目标,就开始凌乱扫射,到最后,发射器里显示红色的提醒。
与此同时,落荆棘缠住轰炸机的尾部,臂力惊人,拽着它像转陀螺一样不停地旋转,再猛力扯到凹凸不平的山体上,驾驶轰炸机的鬼子被甩出机身,浑身是血。
轰炸机爆炸。鬼子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又是磕头又是哭泣的求饶,还说自己是被迫的,是无辜的。
无辜?
呵呵,真是可笑。
他们若是无辜,那么曾经惨死在他们手上的老弱妇孺又何其无辜?横竖有些人,是永远也无法被原谅的。
受伤的革命战士被送回来时,玫瑰第一时间跑出去。
桂花树上的花瓣轻飘飘落下来,打在她的肩头,随着她凌乱奔跑的步伐,花瓣仿佛都能感受到那股灼心伤肺的急切。
最后,她停在了村口。又沉又滞的喘息如同杂噪的行军鼓,在她的左耳中拖拽出又细又长的尖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