挣钱如抽丝,花钱如流水。
大年过完了,向杰刮方挣到的钱竟然就已经花得差不多了。买了一些年货,还了一些旧债,预留两个弟弟的学费,也就所剩无几了。
为了再找钱去复考,向杰赶紧托人去问方红兵什么时候再去黑山,但最后却得到回话说他不去刮方了。向杰最后的希望破灭了。
向杰不甘心,于是到街上去问问,看看还有没有别的什么门路。
在赶街的路上,向杰遇上了村里的几个人。他们关切地问向杰:“杰,现在有什么打算呀?还去复读吗?”
向杰说:“想去呀,但没有钱呀,还得去刮方才行啊。只是方红兵不去了,我都不知道该去哪了。”
这时,向杰的表弟方九说:“表哥,我知道你去刮方了,我也想去。不如我们去北山吧。”
方九比向杰小两岁,小学没毕业就乖乖回家务农了,家里条件不算差,他应该不去做刮方这种卖命活的。
向杰怀疑地看着他:“北山?在什么地方?谁在那里?你真去吗?”
方九忙说:“北山在万江(县)呀。我姐夫在那里当领班,我们去了肯定没问题的,他一定会给我们安排活路的。”
向杰听了有九万的姐夫在那边,而且还是领班,觉得一定靠谱,就说:“这样啊,那就一定去。”
两人到了街上,还碰到了村里的好伙伴路虎,聊起挖矿,他也很高兴,说要一起去。
绝望之际,突然又有了希望,向杰一下心情大好起来。
年初四的街上,并没有什么人在做买卖,主要是来算卦的。街道两旁,排列着无数个算命的,卜卦的,抽签的,摸骨的大师们。埸面十分热闹,生意十分火爆。
路虎和方九拉着向杰去算命,向杰说不信这些东西。路虎说要出远门了,算算看看吧,向杰拗不过,就说算就算呗。
向杰他们在算命者之间走来走去,看看谁比较有实力。这些人当中有老的,有年轻的。有的生意很好,有的顾客甚少。算命这种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向杰曾买了几本算命卜卦的书籍研究过的,不敢说有多的精通,但也算是那么回事儿。他不信这些东西,所以没有继续往下研究,书都送给了路天师。摆摊算命者,靠的不是道行有多深?而主要是一张嘴。所以那些生意好的,大都能说善骗,能抓住顾客的心理,仅此而已。如果向杰想做这一行,完全可以摆摊了。
倒是有一个摆签的老头,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有点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意思。向杰反而来了兴趣,上前问道:“抽签多少钱?”
老者说:“两元一签。”
向杰对他们俩说:“你们先来吧。”
两人各抽了一签,老者分别问了他们的生辰八字和姓名,一阵念叨之后,老者给他们讲解了签的意思,大概就是运气还好,属于中上签。最后到向杰抽。老者也问了向杰的生辰八字和姓名,一阵念叨,让向杰抽一个签。向杰虔诚的抽了一签,递给老者。老者接过签,拆开一看,面露惊异的表情,缓缓地说:“这是下下签啊,小兄弟。今年你最好都不要出远门了。”
向杰不屑地问:“能有多差?”
老者说:“这签我就不给你讲了,你自己看吧!”老者说着把签递给了向杰,向杰接过一看,签里有一首诗,最后两句是:“千难万阻终不顺,客死他乡无人知。”
方九路虎书读得少,不知道签里是什么意思,就问了向杰,向杰就告诉他们这两句诗的意思。两人倒吸了一口气,惊讶地看着向杰:“那还去北山吗?”
向杰笑了笑说:“去呀,肯定去呀。”
方九说:“那什么时候去?”
向杰:“下一街吧。”
方九和路虎:“下街我还有事,下下街吧。”
向杰:“好,就下下街。”
向杰虽然不信这东西,但还是像吃到了绿头苍蝇一样,有些恶心,有些失落地离开了街上往回家中走,一路上还不由自主地琢磨着这签:千难万阻终不顺,客死它乡无人知?还有比这更下的签吗?上矿山,本来就是随时都有生命危险的事,难不成我要客死他乡?还tmd无人知?随后又自言自语地说:“神经病,信这些东西干嘛?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不去就是死路一条,去了还有点希望,去,怕个X啊?”
初十这天,向杰赶到了街上。不料村里的人告诉向杰说:“方九路虎他们已经搭顺风车先去了,说在金江等你。”向杰啊的一声:“那好,我自己去。”
向杰搭车到了金江车站,找了好久,就是没看到方九路虎两人。去售票处问了,才知道去北山就一趟车,半小时前已经开了。他急得直跺脚:“哎,怎么会这样呢?”
难道那天抽的签灵验了?
向杰呵呵两声:“狗屁灵验。”于是就准备买第二天去北山的车票。但一问车票,竟然要30块。可他口袋里只剩下15块了。怎么办呢?
在金江这个地方,向杰他是连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除了晓芳。可是向晓芳借钱这种事,他是万万做不到的,毕竟两个人的关系,并不算很好。虽然两个人经常书信往来,但晓芳对向杰并没有什么感觉,只是向杰一厢情愿的暗恋她而已。
但是,向杰他现在怎么办啊?难道要打道回府吗?那就完了,再也没有复考的可能了。
不打道回府又能怎么办?向自己的梦中女孩晓芳借钱吗?太丢人了吧,他没有这个脸皮。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权衡利弊,向杰觉得没有什么比前途更重要的了,最终还是说服了自己,拿出了电话本,走进了电话亭,拨打了阿方的电话号码。
电话嘟嘟嘟地一声声响起,向杰紧张得像要上刑场一样,既怕对方接,又怕对方不接。
电话响好久之后,对方接了:“喂,谁呀?”
向杰迟疑了好久,终于说出话了:“是我,向杰。”
“噢,是你啊?”显然,晓芳很意外。
向杰支支吾吾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你有什么事吗?”那边显然不耐烦了:“我现在有点忙呢。”
向杰只要鼓起勇气说:“我现在就在金江车站,想去北山,不够钱买车费了,你能先借给我50块钱吗?”
说完这句话,憋着的向杰终于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对方迟疑了好久。向杰一下感觉到羞愧难当,无地自容,突然想抽自己一巴掌。
“我,我……你,你还是找别人吧。”然后电话就挂了。
一阵“嘟嘟嘟”的电话声响起,像一把把尖刀,扎进了向杰的心。他抡起右手,啪啪地打在自己的脸上:“你一个男人,怎么能向女孩子借钱呢?太丢人!”
向杰翻遍了电话本,也没找到一个可以借钱的人。思来想去,最后突然想到了有一位远房堂哥,刚毕业分配到这里当教师,于是就鼓起勇气地去找他。
金江地区高级中学,是这个小城里最好的高中,也是这个地区(市)最好的高中,大学录取率达90%以上,是多少初中学子梦寐以求的学校,考上这里,就等于考上了大学。当年中考,向杰如果不是患了重感冒,应该就考上了这所高中了,那也就应该不存在高一休学、高考落榜的事情了。因为只要考上这里的学生,就算再穷,都会有人资助的。
而向杰的远房堂哥向伟,就是刚分配到这里当老师的。
向杰来到了学校门口,问了门卫,说要找向伟老师。门卫也挺热情,立即就打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