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生从口袋倒腾了半天，费劲的掏出一元纸币丢进一个流浪歌手面前的琴盒.丢完纸币后他又费劲的用手勾起因为掏钱不得不放在脚边的超市购物袋.准备离开.

歌手停下演唱，说了一句谢谢.于生听见后突然转过头打断了歌手的演唱，问道:“你看起来好像一无所有为什么还这么充满感恩和乐观?是装出来的?”

歌手看了看于生，苦笑了一下:“说实话，我觉得自己挺衰的.”

“那你为什么?”

“可正因为如此，我才更感谢上天把我有限的甚至不知道明天是否就会结束的生命变得多变有趣啊.”

“而且，正因为如此多变，才可能下一秒一切都会不一样.”

“我在这唱了两个小时了，都快要放弃了，您这不是给我丢了一块钱嘛.”

“这不是得感谢上天给我一点希望嘛.”

歌手像诗朗诵般一口气说完这几句话之后，显得有点手足无措.看似期待着于生的回应又怕听到于生的回应.

于生凝视了他一会儿，摇了摇头，转身走开了.

既然如此多变，既然非要把期待留给上天去安排，那么活着显得多么微不足道啊.他从大衣内侧口袋抽出了一支烟，放在嘴里，又掏出了打火机，在点烟的时候，他想，与其这样，真不如死了算了.

于生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确切的说，是一个设计师.设计满足给一些根本不懂设计的狗屁客户，他们总是会假装很了解设计的提出一些要求.

“你既然是设计师，我想我的要求你是能够明白的.你就按照你对我所说的理解去做吧.”

“我想要彩色的背景配上彩色的字，那样才符合我们跳动的主题!”

“我知道有一种字体，是儿童字体，卡通的圆圆，什么版权?我花钱了还要我花钱买字体?”

“我是付钱的人，你竟然质疑我的想法?”

“我就说了，行不通!还是最开始的好!”

“你为什么还没做完?才四张海报，不能一天之内给我完成吗?”

“我儿子用水彩笔画的都比你快很多，知道你很辛苦，今晚通宵努力一下不行吗?”

于生看着他们的唾沫喷到自己的显示屏上，想如果自己能办一个企业高层设计培训课，是不是会赚很多钱?他们终于可以把自己的想法自己做出来，终于搞清楚软件跟他们儿子的水彩笔会有什么不同.

但是这不可能，之所以说他们是狗屁用户，他们就是那种认为有钱，就没有办不了的事情的人.话说回来，他们的钱到底是怎么来的?

一般遇到这种客户，于生往往会按照他们的死亡审美将海报用最快的时间做出来，发给他们，看到他们发来满意的微笑表情，知道他们一定没有看到海报里隐藏了一个透明度为20的大王八.

有些事是不得不妥协的，那一定要留下有一点有意思的东西.

于生用右手在自己的口袋里摸索不到钥匙，于是把超市的购物袋子换到右手，左手在左边口袋里继续摸索着那个拴着猎犬钥匙扣的钥匙.

“该死的声控灯.”

于生跺了几次脚都没能唤醒楼道的声控灯，他气急败坏的把超市的袋子放在地上，拿出手机开启手电筒功能.

这里的声控灯很早就坏掉了，让物业来修却一直也没有来，电话打过去总是忙音.偶尔在路上看到那个物业管理员，还没说是什么事情，他便苦着一张脸，说:“老于，你是不知道我们最近有多忙.”

有多忙?能有多忙，上次还看见他们翘着二郎腿在一起斗地主.

这种人，赚钱对他们来说还是太容易了.

于生终于用钥匙打开了门。漆黑一下跳到了于生的眼睛里。几乎淹没了手机照出来的光。空气里散发出轻微的潮湿的霉菌气味。厦门每到三月就会不停的下雨。偶尔开一次窗，过不了两天，那个廉价的三合板储物柜后面就会生满霉菌。

于生打开了客厅的灯，毛球从沙发跳了下来，慵懒了的伸了一个懒腰，缓缓地拖着肥胖的身子挪到了于生脚下，用圆圆的头，在他小腿上蹭来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