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笙听我这一问,顿是愣住了,半响不说话。
幸亏我读书多,晓得有一个词叫百折不挠。饶是被他冷酷拒于千里之外好几次,我这颗喋喋不休的诚心仍屹立不倒的健在着。
他不堪我扰,默神一番后,难为情的问了句:“你,你见到那么个光景,竟也不生气?”言毕,两处耳根红红火火。
我绞着扇柄兀自纳闷。
又不是我如狼似虎落了一场空,我生气作甚么?
便虚心道:“此事轮得到我生气吗?”
“你……”北笙眼快,从我脸上飞速掠过,“你当真不晓得?”
我诚恳且乖巧的点点头:“这么多年,除去绥风,我唯有在你面前犯点糊涂。因你这人有着与绥风一样的毛病,总是喜欢把简单的话往高深莫测的意思去攀扯,委实令我头大。”
“犯着糊涂且还头大,却还能想出‘高深莫测’这么有学问的词,倒是难为你了。”北笙正话反说将我奚落一番后,目光直勾勾的望向殿中那架黑白山水屏风,大有一言难尽的意思。我追出一派目光去望他,就见那一脉红潮正从他耳廓尖尖上一路往下,瞬间便让整个脖子染得血红。
记得我腾云驾雾飞来九霄云天时,也曾略微留意过,今日当值的并非昴日星君,乃是那位衣冠楚楚,喜欢立在云端里,时而冲过往仙子抛撒一串媚眼,时而独自搔首弄姿卖弄风情的风神。本上仙运道背得很,不幸成了过往仙子之一,无端遭了风神一记媚眼。此刻想来,仍瘆得慌。
不免思忖,要在这么个阴霾且飕飕发凉的日子里热到耳红脖子粗,只怕不是体感上的燥热,乃是心火。
通俗点,便是欲望难消后的焦虑。
“之前在凤栖~”我望闻不问切的替北笙探着病,他几番斟酌之后,金口再开,“你见到伍子墨同你三姐在一起,但还晓得寻个僻静的地方哭一哭。我听绥风上神讲过,你与伍子墨之间,也仅是一纸婚约,并无太多相处。眼下你我亦是婚约在身。为何你今日见到一群女子在我面前宽衣解带,不仅不生气,反将我同她们幸灾乐祸的戏言一番?”
我一愣,闹了半天,你是怨我不吃醋吖。便是扇子一搁,端端正正叹了口气:“人间皇帝尚有后宫佳丽三千,你贵为天族太子,一时心血来潮想挑几个可人的仙婢滚一滚床单,实非什么过分离谱的要求。我若二话不说,当着那一众仙婢的面,同你不依不饶大闹一场,岂不损了我这面子我这身价?日后传出去,又得说前凤帝教女无方。”
“这么说来,倒是我不够体谅了。”北笙煞白着脸,凉凉道。我严谨的点点头,举起扇子在他肩头慈爱的拍了一拍:“你我之间谈情说爱虽则不太合时宜,但你放心,只要你我婚约一日不解除,本上仙就会护你面子一日,定不能让你娶个河东狮吼在神州殿里嚣张跋扈。”
“看来,我还得感谢你啰。”北笙煞白的脸瞬间变作煞紫,抖了抖两管云袖,起了身。我聊表了一下谦虚,口里跑出一串“不敢当不敢当”,脸上却尽是得意。
北笙居高临下的瞟了我一眼,便一手背后一手前端,昂首阔步的出殿去。我见了,紧忙爬起来,追到殿门口方将他追上。因门口立着两个戎装天兵,我不得不收起大嗓门,柔声柔气的问了一句:“北笙,你去哪?”
北笙怏怏回头望来一眼,这一眼,寒气袭人,眼神再无半分温度可言,堪称殿内殿外判若两人。
“贤良淑德的女子,只会安静乖巧的坐在家中等夫君归来,却不会好奇追问夫君出门去做什么?你万莫做出这等既丢面子又丢身价且还败坏前凤帝英明的事来。”
言毕,挺直腰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