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微亮,我便起了。简单洗漱后,推开窗角往外一看,天边仍是微亮,乍然起个大早果然很不习惯,干脆又斜倚在老藤椅里眯了一会。
不晓得眯了多少时辰,最后还是让云丫的叩门声唤醒,神思反有倦怠。
我打开门时,口里尽是哈欠,云丫不知得了什么喜事,福了一下身,就兴奋到手舞足蹈。我在周宅住的日子虽短,但这丫头的老成与稳重,是有目共睹。私下一直以为,她的喜怒哀乐只会围绕着她的夫人她的小少爷起起落落。
这还是我头一回见她为了旁人的事暴露情绪。
我又打了个哈欠,淡淡道:“我家里来了人?哦,好事吖,我这就随你一道去。”
云丫兴奋的脸上忽地开出一朵叫娇羞的花。这个意思,我初时没看懂。等她带着我去到正厅一看,方才明白。
昨日,北笙同我讲家里来人,我固守成规的在心里默认了两个人选。要么是伍子棋,要么是北笙捏做的泥人。
可这……
“柒柒~”我莆一现身,那个身着白色长衫的男子见我,如同老父亲见到失散多年的女儿般,浑身颤抖的奔至过来,“柒柒,你受苦了。”
说罢,便抱着我痛哭。
不远处的李三姐、云丫见了,眼圈一圈比一圈红,少顷,眼泪珠子就跟断了线般扑哧扑哧往下掉。
吓得我紧紧揪住这白衫神君的前襟,低低问道:“北笙,你,你说了什么?”
泪水涟涟的北笙于哭相里冲我挤出一丝笑,同将声音压到低低的:“不是你讲的嘛,想要一个状元郎夫君?”
“我,我……”
“莫要我了,你若再不哭上一哭,只怕你我今日不好走出这道门。”北笙举起袖子,在我脸上装模作样的擦着泪。
我偷偷瞄了一眼李三姐与云丫,俩个泪人儿果然对我虎视眈眈相看。抓紧时间酝酿酝酿,浑身就一抽,一搐,口里几声嘤嘤,算是将这出夫妻情深的戏码演完了。
因是新晋状元郎,皇帝老儿赏了北笙不少银子,额外还赐了田地与官职。他衣锦还乡回到家中一看,夫人同岳丈一家早已不知去向,便同皇帝老儿告了假,说夫人一家待他恩重如山,他不能独享荣华富贵,让夫人一家流落在外,朝不保夕。
愣是将皇帝老儿感动到眼角泛泪光,文武百官一见,亦是眼角泛泪光。纷纷奏请皇帝老儿,愿为状元郎漫漫寻妻之路略尽绵薄之力。
家国疆土虽大,却也大不过君臣一心。各府各衙门这一发力,寻个人堪比去集市寻个脂粉铺子般简单。
这个比喻有够差强人意的。我睥睨了北笙一眼。他回以深情一望:“我家夫人就是这么个外冷内热的性子,人前待我情不外露,人后真真是热情似火。”
我猛然一猝,好比天上莫名掉下一个屎盆子,将我扣得严严实实。想要立即驳斥回去,却见李三姐与云丫又是一通老泪,哭得三魂六魄要易位般的卖力。真真是体会了一把话到嘴边又咽下的苦楚。
我叹了叹,深怕这哭哭啼啼没完没了,便给北笙使了个眼色。幸好,他看起来也是一副不愿再哭的意思。
就听他说了些安慰话,再着意说了些冠冕堂皇的话,将李三姐与云丫外露的情绪一一安抚为内敛的情绪后,方拿出一些银子,聊表谢意。
李三姐颤颤巍巍的将双手合了十,口里尽是菩萨显灵,阿弥陀佛的话。我蹙了蹙眉,北笙给银子,同菩萨有什么干系?后一想,又觉得酬谢菩萨并无过错。
想那庙里供的泥菩萨哪一尊不是我大天界的神仙?连想到,前几日北笙还让我将他捏做泥菩萨的事来,便忍不住笑了一笑。
北笙觑了我一眼,我紧忙敛起笑,同错愕的李三姐与云丫说了句:“阿弥陀佛。”